他的视线扫过周围一圈,见那些争辩反驳的人都低下头行礼,唯有娄心月仍然压不住脸上的怒意。
“你是学院的学生吧。”三皇子放缓了语气,对娄心月说道,“我能理解你想维护偶像的心理,但这不是你们当街吵闹的理由,就算是陆指挥官在场,我想他也不会觉得高兴,更不会愿意去掩盖那些牺牲的将士们的功绩。”
这几乎就是赤|裸|裸|的指责了。
娄心月脸色涨得通红,一部分是因为尴尬和窘迫,更多的还是恼怒——
这话从三皇子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是已经确认战神威名就是踩着那些无名牺牲者的骨骸才建立起来似的。
明明不是那样。
那是他本就应得的荣誉。
满肚子的争辩都被一盆冷水兜头浇回去,三皇子已经笃定她是陆指挥官的过激脑残粉,再多的话语也只会被定性为无理取闹。
娄心月咬着微微发抖的嘴唇,三皇子却不再看她一眼,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不咸不淡地留下几句鼓励,很快便转身离去,仿佛只是闲暇时路过。
留下的那些人带上了几分胜利者的洋洋得意,娄心月被那些带着讽意的眼神气得握紧拳头。
宿云在后面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娄心月转过头来看他,眼眶微红,宿云怔了怔,有些意外,但依然没有放开手,而是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看向人群深处。
有人一撞上他们的视线,就慌慌张张地避开,下意识往身后藏了什么。
在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发现了以后,对方低下了头,拉下兜帽,低着头走出人群,很快消失在阴暗的巷子里。
有人正藏在人群里等着看他们的热闹。
说不定还是他们故意从中推波助澜,就等着他们打起来。
宿云又拉了娄心月一下,她终于不再抗拒,低下头,转身跟着他离开。
身后似乎传来很多人的笑声。
娄心月强迫自己不去回头看,或者再去反驳什么。
她也没有注意到,前面离开的三皇子也在同时加快了脚步,脸色也黑了几分。
避开人流之后,三皇子才放任自己阴沉下脸色,对身后的侍从说道:“叫医师来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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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平时,三皇子是不会当众给一个学生难堪的,更别说对方还是位女性,说出去都掉价。
而且那些话要是被有心人传到陆流风本人耳朵里,说不准会被认为自己对他有意见。
天知道他这次煞费苦心把陆流风请过来,甚至还屈尊主动去讨好陆辞夜,原本是想拉近关系,好给自己的伟业开端行个方便的。
但他控制不住地烦躁。
好像就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不大对劲。
莫名的心烦意乱。
一夜之间,他起来检查过八回门窗,骚扰过十回侍从,他总觉得有什么人正注视着他。
然而无论是房屋的管理员还是多次检查过周边的侍从和护卫,都再三承诺,绝对没有心怀不轨的人躲在暗处。
生生熬了一宿没有睡觉,直到凌晨天边浮现微光的时候,体内那阵莫名的骚|动才平复下去,三皇子得以睡上一会儿,以消除自己浓重的黑眼圈。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时的意外,或许是晚上误吃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想到即将要跟讨厌的陆流风虚与委蛇,怎么都静不下心,所以才会辗转反侧,难以心安。
但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从补完觉起床开始,他就没有再听到一个好消息。
先是陆流风直至考核开始前的最后一天也没有到达B06星,通讯发过去询问,却被回复说有紧要事在办,不确定能不能及时赶到。
回复的通讯最后还附着一句令三皇子脊背发寒的留言——
「请三皇子近期务必注意安全。」
若不是清楚陆流风死板的性格,三皇子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句针对他的恐吓。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一段时间为此坐立难安。
随后是陆辞夜二度闭门谢客——这次他甚至连门都没给三皇子开。
宛如一记响亮的耳光,险些让三皇子下不来台。
他才不在乎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陆辞夜冷落他乃至无视他已经是既定事实。
在陆辞夜那里吃了一记闭门羹之后,三皇子的心情就一直没能好起来。
结果一出门就听到有人慷慨激昂地为陆流风正名。
三皇子的心情霎时间跌入谷底。
一时冲动之下说了些会让年轻的女士尴尬的话,但三皇子并不太后悔,至少那让他短暂地抒发了一下心头的郁气。
问题就在于“短暂”。
就在发泄完情绪之后,那种熟悉得令人烦躁的被注视感和焦躁感再度席卷而来。
三皇子匆匆回到房间,医师已经静立在门口等候。
医师朝三皇子行了一礼,随他进门,依次铺开检查的工具,侍从跟在他们后面紧闭上房门。
三皇子坐在床边,很明显注意力难以集中,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盯着桌上的花瓶多看了一会儿,就慢慢开始喘起了粗气,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医师从头到尾细细地检查,没有外伤,亦没有明显的魔法波动,最后又问三皇子前一天吃了些什么。
这就是侍从的工作了。
医师看过三皇子的食用清单,眉头渐渐皱起。
侍从紧张地压低声音问:“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医师摇了摇头,说:“这些东西都很正常,也没有药性相冲的东西。”
侍从疑惑:“那您怎么脸色不对?”
医师说:“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不正常。”
他找不到病因。
那么自然也没办法对症下药。
三皇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叽叽歪歪的废话:“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连这点毛病都看不出来?”
专业水平被质疑,医师有些不高兴地皱了下眉,但也不敢明着反驳三皇子什么,他还想保住自己的饭碗。
“如果只是从病症表现上来看,这甚至不是病。”医师辩驳道,“没有什么外力激发的话,或许是因为三皇子殿下您本人一些思虑引发……”
医师跟着报出一连串的专业名词。
三皇子打断他:“说人话!”
医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敬佩还是惊奇,可能还带着几分怜悯。
他停顿了片刻,才直白地说道:“您这就是|欲|求|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