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黎松了一口气,最后跟陆辞夜摆摆手,一溜烟跑远了。
“真可惜。”陆辞夜“啧”了一声,转身跟着宿云继续一起上楼。
跟宿云道过别,进了房间之后,旁边又冷不丁地传来一句:“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几本。”
陆辞夜把自己砸进床铺,惬意地翻滚了一圈,才斜眼看向飞到一边的小鸟身上,懒洋洋地抬手打招呼:“呀,重新开机了啊。”
也许是当着外人的面,易星移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陆辞夜偶尔也会有种肩上挂着个玩偶的错觉。
不过他自己曾说过的“寸步不离”,倒也并非假话。
面对陆辞夜的调侃,易星移也并未恼怒,往旁边飞下来便变回了人形。
陆辞夜得仰起头看他。
“这样不觉得无聊吗?”陆辞夜问。
“习惯了。”易星移答道。
“不会耽误工作吗?”
“最近休年假。”
“你是不是故意把陆指挥官支开的?”
“一半是。另一半是那个云生问题确实很大,需要可靠的人去调查清楚。”易星移没被绕进去,却也并未否认,“还有,他也是你的父亲。”
他注视着陆辞夜的眼睛,强调着后半句话。
陆辞夜脑子转得很快,干脆利落地问:“在他回来之前,有什么事是我需要知道或者提前准备好的吗?”
易星移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意味深长,语气却很平和:“穿越时空是禁忌,跨越时间更是违反规则的,被别人知晓,对你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他果然是知道的。
陆辞夜坦诚道:“我本来也没有那种打算。”
这种事本来也没有让更多人知道的必要,除了增加风险以外毫无作用。
他也只对小陆身边亲近的人有告知的义务。
然而遗憾的是,除了陆爹,小陆身边也找不到第二个足够亲密的人了。
哪怕是娄心月和宿云——主要是娄心月,也不过是出于尊重和回报的想法,增加一些言语上的说服力,尽力去避免她再走上前世一样的死路。
否则他有的是办法糊弄过去,他会的混淆魔法多到能出一本书。
再不济回来之后就分道扬镳,日后再见随便找个拜师世外高人之类的借口就能敷衍过去。
娄心月已经先入为主对他产生了信任,若不是主动暴露,她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
所以,同样的道理——
他敢主动开口,就是压根没想过要瞒着易星移。
因为易星移是陆流风的好友,他原本还想借易星移的口跟陆流风打声招呼,免得一下子多蹦出一个儿子来他会承受不住。
他答应过小陆,如果不是为了见陆流风,他甚至不必再回来。
但除此以外,他也不会天真单纯到看谁都觉得值得信任。
“你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流风不会介意多一个儿子,他也会感谢你救了他养大的那个孩子,但——”
易星移停顿了片刻才继续他后半段的“但是”。
“随便你怎么跟流风说,你们想共享一个身份也好,平行世界论也罢,我不会干涉,但是,唯独‘跨越时间’这件事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他指的大概是小陆重生回十多年前的事。
即便猜到易星移知道的事可能很多,听到最后一句,陆辞夜还是控制不住的心头一跳。
易星移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哪怕他嘴上说:“我这并不是在命令你。”
“但你可以将这个当做一句提醒性的警告。”
“——有些秘密一旦说出了口,是会招致灾难的。”
陆辞夜注意到他的视线并未停留在自己脸上,而是往下偏移到脖子上。
他几乎是在警告小陆了。
不要把重生的事说出来。
而在此基础之上,平行世界也好、顶替身份也好,似乎也都变成了无关紧要之事。
为什么?
陆辞夜没能得到答案,只知道了这是一条绝对不能触碰的铁则。
而这对于陆辞夜和小陆来说,甚至不是一个要紧的问题。
陆辞夜没经历过重生的事,小陆本就对前尘羞于启齿。
只是闭口不言那些失败又糟糕的过往而已,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既然易星移知情……
陆辞夜坐起身,怀着几分期待问了一句:“你有办法帮他吗?”
他指的是小陆。
虽然他自己也能试着去帮忙,但也许这位研究院的院长会有更有效的方法。
这么好的资源背景,放着当摆设未免浪费。
易星移说:“很难。需要时间。”
陆辞夜问:“要多久?”
易星移说:“保守估计,十年。”
还不如陆辞夜自己上来得快。
陆辞夜试图再挣扎一下:“没有更快一点的办法了吗?”
易星移说:“有。”
陆辞夜眼睛亮了一下:“什么?”
易星移先静默地上下打量了陆辞夜片刻,以一种略带几分沉痛的语气说道:“研究院有几位专家,对灵魂和肉|体方面的研究很深入,同时他们对你父亲的能力和身体构造很有兴趣。”
陆辞夜的眉头不自觉地跳了跳:“……所以?”
易星移说:“把你父亲送给他们做成切片,也许能让他们点头同意加入研究,把进度加快一点。”
陆辞夜:“……”
沉默了片刻之后,陆辞夜叹了口气倒回床上,扭头安慰小陆。
「你看,果然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尤其是男人,看着年纪不小了,结果还没我厉害。」
「哦,没有说你爹不行的意思,不过为了你爹的人生安全,我们还是自力更生吧。」
陆辞夜明显很失望。
“这个星系怎么这么落后”几个大字几乎都要写在脸上了。
小陆:「……」
明明是你自己太bug了好吗!
为什么同样是“陆辞夜”,他们之间的差别竟然可以这么大?
他算是明白那句古话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猪还大。
小陆深深地郁卒了。
陆辞夜大约是感受他的悲愤,在意识里安慰了一句:「没事,现在你不是有我了么,我罩着你。」
小陆的郁闷消散了一些,跟着笑了两声,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可你还受着伤,又只有一个人……」
他想让陆辞夜参加考核的时候不要逞强。
陆辞夜二话不说便应下来,眨眨眼睛笑:“放心,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一定会超大声地叫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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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星,山区某处废弃荒村外。
“阿嚏——”
陆流风打了个喷嚏。
“您没事吧?”警卫队的周队长第一时间转过来,战战兢兢地问候了一声。
“没事。大概是谁在背后念叨我吧。”陆流风揉揉鼻子,嘀咕一句,看了眼正朝这边走的小队员,严肃起脸色,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前面有一位老太太,对当年发生的事还有点印象,听说当年那个疯女人还来找她看过病。”小队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了个方向,给他们引路,“老太太腿脚不好,可能要麻烦你们亲自跑一趟。”
几人抬脚往那边走去,小队员简单给他们说了下老太太的情况。
老太太在这一带住了一辈子,原先是镇子上的治疗师,年纪大了能力退化,退休回到村子里就几乎没再离开,附近村民有些身体上的小毛病也习惯于来找她,周边人来人往她记得很清楚。
包括当年那个残杀二百多人的疯女人,老太太曾经也是见过的。
不过是在对方能力觉醒之前。
那时候那个疯女人年纪并不大,在外面混了一身病,老太太有些说教的坏毛病,念叨了几次之后,大约是把对方念烦了,就再也不来了。
那时候距离案发还有好几年。
而且女人所在的村子跟老太太这边隔了个山头。
村口正门是开在另一侧的,两边山林间有相连小路,但野兽多,渐渐就荒废了。
自打那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告破之后,那些恢复正常的幸存村民都嫌晦气,相继搬走,就连老太太这边的村子里也搬走了不少人,如今一路走过去大多只剩下空荡荡的小楼,几乎没什么人烟。
几人加快脚步也走了十来分钟才看到一间缠着青藤的屋子,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看着远处的山脉出神。
“奶奶,我把长官们带过来了,他们有点事想问你。”
“那就麻烦您了。”陆流风弯下腰跟老人打招呼。
“你是……”老太太看到陆流风的时候愣了一下,很快眼睛睁大了,似乎认出了他,有些激动地伸出手指指着,几乎要从藤椅上跳起来,“陆、陆——”
“我是陆流风。”陆流风连忙扶老人坐下,“我们有点事想请问您。”
“我知道你,战神、救了我们的命,我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些虫子、那些怪人铺天盖地,我们都以为要死了,又留不住了,又要走了,然后你、你,是你救了我们……”
老人语无伦次,激动地伸手比划着,陆流风蹲在她面前,并未去打断,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最后老人说着说着终于反应过来,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自己的手,清了清喉咙,说道:“你们想问什么,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们。”
陆流风看了眼身后的小队员。
小队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周队长连忙跨步上去,一把抽过他手里的档案,连带着自己手里那份一起递给陆流风。
一份是十五年前的案件报告,一份是云生的档案。
陆流风先抽出下面那份,问老人:“您听说过云生这个名字吗?”
云生档案里的住址就在隔壁村子,临近镇上。
他们来之后第一时间去原址看过,早就人去楼空,几户邻居也不见踪影,周边临近荒郊,一眼看过去如同鬼屋。
于是他们只能往周边继续搜寻知情人。
“云生?哪个云生?”老人问。
“这么写的,今年差不多二十岁了,不过据说身体不好所以入学晚了两年……”陆流风把那张档案递给老人看。
档案上没有贴照片,老人眯起眼睛终于看清名字,脸上露出几分恍然。
“是云生啊……”
“您认识?”
“当然,还是我亲自接生的呢,名字也是我起的,那天正好傍晚,漫天的红云……”老人露出怀念的神情,“那孩子也确实长得好看,也很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帮妈妈干活。”
几人闻言一怔,都不由露出几分惊喜。
没想到一来就找到知情人了。
只不过这些形容词听起来……可不像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
“那你最近见过他吗?”周队长急匆匆地打断老人的话。
“没有啊。”老人困惑又遗憾地摇了摇头,“都快十年没见过了。”
还未等其他人再发问,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比划了一下:“她只有这么点高的时候就死了,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