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秀明安详地躺在沙发上,将那张湿巾重新盖住脸,然后将双手放在腹部,不可置否。
“爱尔家族的成员无处不在。可能是在机场载客的出租车司机、可能是警察、也有可能是交通管制的负责人员。
比起黑-手-党,爱尔家族的成员们更像是藏在人群中的道德标尺。你们家族的一代目是一位罗马教堂的主教,100年前为了帮助罗马居民逃避战火而建立了教会避站小组,战火结束之后,逐渐发展壮大,成为现在的Air。”
“听上去很合理。”
黑泽秀明吹了一下那张半干的湿巾,露出颜色浅淡的唇,“教堂一般是中立地带,主教可以帮助被战火波及的居民们避战,然后呢?”
“此后,这位主教不再信仰天主,他脱离主教的身份后,没多久就当选为意大利司法部部长。”里包恩不急不缓地说道,“你看,你的曾曾曾祖父就是司法部的人。”
“这不能说明什么。”黑泽秀明道,“照你所说,我的曾曾曾祖父还是一个主教,但我甚至不是任何一个神明的教-徒。这只不过是一个随机概率事件,恰好被我碰上了而已。
没有谁天生应该做什么,我从出生起,从未享受过所谓曾祖父给我们带来的好处,这些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哥给的,所以……”
他顿了顿,看向坐在沙发上,看似十分有耐心的人。
“你如果想用责任与义务的那一套来说服我去继承Air就免了。”
“听着。”里包恩回答,“我只是在帮助你了解爱尔的家族历史。”
“现在,我们来说说爱尔首领和彭格列首领的关系。”
“你的曾曾曾祖父和我们首领的曾曾曾祖父是远亲。亲密一点来说,你和彭格列十代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是表兄弟。”
“因为这层血缘关系,家光也曾照看过gin一段时间。GIN当年入行的年龄太早,如果没有人带,很难活到现在。”
“说回爱尔一代和彭格列一代,在爱尔建立教堂保护小组后没多久,Giotto就创立了自卫团,两个家族齐头并进,以罗马为界限成为占据意大利南北两端体量巨大的黑-手-党家族。”
/> “所以,除了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爱尔和Giotto还有什么关系?”
黑泽秀明迅速找出被里包恩省略过的地方,“如果仅仅只是这么一点血缘关系,应该不足以让你来成为我的家庭教师吧?毕竟你好像是彭格列现任首领的老师。”
“当然。”里包恩勾起列恩的尾巴把玩,变色龙乖巧地趴在他的膝盖上。
“这个问题不在我能够告知你的范围内,这是通过爱尔的继承仪式后才能知道的内容。”
“是吗?不用参加什么继承仪式我都能猜到,无非就是什么互帮互助的战友关系。这种程度的好奇可不足以让我去参加什么听上去就乱七八糟的继承仪式。”
黑泽秀明站起来,抖开挂在扶手上的毛绒毯子披在身上,然后转向开始有点儿不高兴的黑-手-党先生。
“任重道远哦,我的老师。”
他在里包恩的底线上精准地踩了一下,然后迅速缩回脚,摇晃着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踩上木质楼梯的一刹那,他敏锐地听到坐在客厅里的里包恩哼笑一声,然后道:“小鬼。”
哈,谁是小鬼。
黑泽秀明快步走向二楼书房,将那股钉在背部的视线甩开。
现在距离晚上10点还有5小时30分钟。
真漫长。
他靠在书房的沙发里,取出书架上有点陈旧审讯心理学翻看。
这本书似乎已经在书架上放了很久,边缘泛黄,上面被人用圆珠笔随意的写了一些笔记。
显然不是他写的,而且也不是马德拉的笔记。
琴酒写的?
黑泽秀明立刻对这本书的内容前所未有的感兴趣起来。
他将书本平举到面前,然后用最快的阅读速度翻阅。
这是一本极其普通的教科书,排版十分无趣,但好在内容专业充实。知识内容全是站在司法机构执法者的角度来教学如何审讯罪犯。
仔细看琴酒的笔记内容。
他基本不去学习怎么审讯别人,甚至在书籍写到有关“如何提升被审讯嫌疑人的心里压迫”这个问题的时候在标题下写道:“支配者往往可以给予被支配者最强大的恐惧。”
黑泽秀明:……
略过这句看上去就不怎么正义的笔记内容,转向第八章——如何识破谎言。
这一章罕见地写满了笔记。
估计这个章节标题在琴酒的眼里会变成——如何识破卧底。
“哈哈。”
黑泽秀明一下子笑出声,觉得这个想法有趣极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在后面一长串的笔记里,他看到了一个通过学习司法程序中如何审讯嫌疑人来逃避审讯的罪犯。
也就是说,就算有警察可以抓住琴酒,也别想从他的嘴里抠出一句真话。
黑泽秀明就着琴酒的笔记看完了这本有关审讯技巧的教科书,然后立刻将书籍翻到开头页面进行第二次阅读。
他用最短的时间将这本书的所有内容储存在记忆宫殿里。
虽然笔记上的想法不怎么好,但琴酒是个心理有问题的犯罪典型,记下他的行为逻辑对以后应对同类型的罪犯有着非同凡响的参考作用。
……
“少爷,先生回来了。”马德拉敲开书房的门,黑泽秀明倒在那个软乎乎的沙发上睡得正香。
那本泛黄的《审讯心理学》掉在地上,摊开在唯一没有笔记的那一章——
“从犯罪嫌疑人的牵连关系上选择攻击点”
琴酒看了眼黑泽秀明蓬松的头发,走上前,捡起地上那本书,合上放回原位。
“少爷昨天发病过一次。”马德拉小声说道,“出现了听觉丧失和知觉丧失的症状。比较短暂,30秒左右。”
“说了什么?”琴酒伸手摸了一下那张裹住黑泽秀明的毛毯,最终什么也没做。
“flashback之后什么都没说,和以前一样。”
这个词让黑泽秀明条件反射地一缩,他迅速睁眼,“怎么了马德拉?啊、欢……欢迎回家。”
他迟钝看向站在面前的琴酒,然后眨眨眼,又转而看向书房门边的挂钟。
10点09分。
“嗯。”琴酒极其冷淡地应了一声,隐晦地看向弟弟脸侧睡出来的红印。
嗯。就嗯?
这时候不应该说:我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