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商人逢迎强者的本能,行商们必须向南洋斗兽场中新的胜利者献上敬意。所以此次富豪联袂而来,除虚无缥缈的商机之外,随身还携带着大量的珍玩异宝,希望献给当地的官吏,谋求非分的地位。
此时中外的交流尚且稀薄,南洋的豪商也并不清楚大安朝廷的秉性,所以举止甚是小心。他们将大船暂时停泊在海外,乘坐小船在港口外逡巡,只派出了口齿便给的随从下船陈请;得到官府许可之后,商人们才小心驶入港口,停泊在岸边一动不动,静候主人的召唤。
当然,豪商们的眼力极为老辣,即使是暂时停驻在被特意隔开的荒僻海岸线以外,依旧能从船中惊鸿一瞥的景象中推断出不少关键的东西。比如说船只驶入时他们远远一望,就看到了周遭接连耸立的高大烟囱,不少烟囱上还滚滚冒着浓烟;如果在往外远眺,可以望见烟囱后高耸的木杆,那上面飘扬的是——
“船帆?”站在船头眺望的意大利商人恩礼喃喃开口了。
的确是船帆。虽然这块布料显然已经被烟尘污染得近乎面目全非了,但在场的都是航海的老手,不会认不出船帆的样式。这一块三角形的帆由麻布与鞣制皮革混合缝制而成,正是葡萄牙船只的特色,如果从大小和工艺判断,那必定是葡萄牙海军中顶级旗舰的主帆;这种东西悬挂在这里……
船中僵硬了片刻,还是带头的荷兰商人保禄低声下了结论:
“看来葡萄牙人真失败得很惨烈。”
主力舰队的船帆都被人抢走了,这场海战还能不惨烈吗?海军是绝对的吞金兽,投入高到匪夷所思的贵族兵种;即使是葡萄牙这样的顶级强权,一次性报销了一支主力舰队也是不可承受之重,难怪这一两年会这么安分。
“可是,中原并没有大肆宣扬。”站在船头的恩礼忽然道:“这样的胜利……这样的胜利,我等居然还是从行商的小道消息中得知的,所以多半将信将疑。”
岂止是将信将疑而已?如果按照往来行商的碎嘴子,那上虞之战已经不是什么规模宏大的海上战争,而简直成了人类与神明的殊死搏斗;葡萄牙一方的实力当然不用多说,中国一方使出的手段居然是“漫天火雨”,有火焰与硫磺自空中倾盆而下,片刻中焚毁了西班牙人的战船与火炮,就仿佛是天主焚毁了索多玛与蛾摩拉。如此荒诞不经的消息,简直像是酒蒙子水手喝多了朗姆酒之后的胡吣,当然没有人会相信;正因这般的轻视,大多数人对所谓中葡海战的见解,也只不过是偏远地带一场规模有限的海战而已——直到此刻为止。
当然,即使窥探到了中葡海战真正的结局,海商们的心里仍旧是迷惑不解。大航海时代是绝对的达尔文丛林,胜利者绝对会不计一切代价的侮辱失败者,敲骨吸髓扒皮抽筋,榨干所有利用价值为止;依照如今默认的惯例,作为征服了老牌霸主的新任列强,大安应该大肆宣扬这一次伟大的胜利,踩着葡萄牙的头光辉上位才是。这样默默无闻的处事方式,实在是大大违背了商人们行事的准则。
“或许是中国人的习性吧。”在短暂而迷惑的沉默之后,还是某位海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