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窈?”短发女孩吓了一跳,伸手接住同伴,“喂,别吓我——你、你现在还是不舒服吗?”
姚窈把脑袋埋在朴青野身上,手抵着她的肩膀,无力地挣动了一下,像是想要重新站起来。杂乱的、软塌塌的头发扫过脸颊,朴青野本能地托住对方后腰,而姚窈双腿止不住地发软,再度险些跌倒。
朴青野反应快,及时抱住虚弱的病人,把人扶稳。
两个人靠得很近,她匆匆低下脑袋,俯身用嘴唇贴了一下女孩的额头,试图感受对方的体温。
“行了,别撑着,”朴青野的语气有些担忧,用下巴笨拙地蹭了蹭姚窈,“如果走不动路,我可以抱着你。”
“唔……”
姚窈捏着她肩膀的手指很冰凉,大概是刚刚打了药水,而额头依旧有些发烫,烧没有完全退下来。
脸颊潮红的女孩愣愣看着同伴近在咫尺的面孔,浅褐色的眼睛很湿润,瞳孔里却一片黯淡,没有焦点。安静了一会儿,姚窈才颤抖着松开自己抓在朴青野身上的左手,缓缓往上探,捧住对方的侧脸。
诊所外很热,朴青野已经出了汗,半长不短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耳边。姚窈用一种完全迷蒙的表情,细致地抚着对方的头发往后顺,轻柔又怜惜,直到把朴青野散乱的头发全都掖到耳后为止。
她的声音漂浮着,像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
“朴青野,昨天我送你的发卡呢?”
朴青野任由她摆弄,被这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应了一会儿,才单手伸进自己的裤兜:“……啊,我怕丢,放在口袋里了。”
姚窈摊开手掌。
“……”短发女孩皱起眉毛,捏着那个金属框发卡,把它放进对方掌心,“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女孩不答话,半阖着略微泛红的眼睛,仔细摸了摸朴青野额前的头发,把那个浅蓝色发卡别了上去。
“还有,”一旦放低了声调,就明显能听得出来,她嗓子已经全哑了,“皮筋……还戴着吗?”
朴青野举起手臂,好让对方能在微弱的光线下清晰看见自己腕上的发圈。
> 姚窈捏着短发女孩的手腕,专注端详了一会儿,仍然不太满意似的,长叹一声。
她还病着,被这口叹息带得有些气短,偏头轻轻咳嗽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赶紧回去睡一觉。”纵然为对方反常的举止而困惑,朴青没有过问太多,只是揽住姚窈的腰,让女孩倚向自己,“要是站不稳,我抱你也行,我们先休息。”
姚窈止不住咳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两颊都憋得鼓了起来。却不答话,只是摇头。
“不想抱吗……?”朴青野无奈地顿了顿,费了半天功夫,还是思考不出接下来的话,“那、那你自己能不能走啊……我背你吧!”
女孩仍然摇头。
她缓了半天才松过劲来,用手揉了两下自己的喉咙,轻声回答:
“不能……一起回去。”
朴青野愣愣地单手抱着姚窈,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却只见满面病容的女孩垂下睫毛,眼帘被阴翳遮挡,表情有些空茫,喃喃着说:
“程阿姨给我订了去市里的车票……她说,我妈妈,我妈妈她……”
姚窈吃力地吞咽了一下,腮帮子两侧浮现出清晰的咬紧牙关的痕迹。她缓了大半天,才得以继续把话说完:
“我妈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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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朴青野的坚持中,姚窈最终还是趴上了她的脊背。
“叫你一个病人自己搭车,程阿姨也真是的……”短发女孩两手搭着同伴的臀部,绷了绷劲,试图把对方托得更稳当些,“再怎么说,先去我房间把衣服换了!”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朴青野已经尽量把语气调整得轻快,不让自己的忧虑影响到姚窈的心情。但姚窈显然没有被这种故作的开朗感染,只是双手轻轻扒着她的肩胛,整个人安静得不像话。
她闭着眼闷声咳了几下,才温顺地说:“程阿姨也没有办法,她哪里知道我体质这么差,出去玩一圈就发烧了。”
出去玩一圈。
——出去玩,去海边。
朴青野不是过分敏感的人,可是此刻,完全不由自主地,她的心因为莫名的愧疚往下沉去。
那个建议,是……是我先提出来的。
她的肩膀略显单薄,有着年轻女孩同样的瘦削,姚窈在上面趴得并不稳当,一步一个摇晃。病人轻微的呛咳声沿着她们接触的地方传来,让两具身体在夏夜的风里同时规律地颤抖。
“对不起,”背后沙哑的声音却说,“弄脏你衣服了。”
小心翼翼地,姚窈用自己冰凉的手指摸了摸朴青野露在T恤外面的肩窝。
“按程阿姨说话的语气,”女孩贴在朴青野耳畔,不知道是想宽慰她,还是想宽慰自己,“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妈妈还躺在医院里,突然一定要见我……朴青野,别担心。”
“……,”朴青野叹气,固执地把姚窈往背上扶了扶,“可你现在有事,我就是要担心你。”
女孩的身体沉甸甸的,很柔软,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服炙着人的脊背,姚窈心里的那股不安,像是也渗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