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镇夏季的天气实在太闷热,客厅里温度不低,挨挨挤挤地抱了半晌,两个女孩的后背都渗出汗来。
搂在一起的手臂被打湿了,粘糊糊的,当她们终于不得不松开彼此的时候,互相分离的皮肤发出了细碎黏稠的撕扯声。
姚窈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扑地向后瘫在沙发上,喃喃地说:
“好热。”
好热,真的好热。但也许身上涌来的热意,并不完全是因为天气。
朴青野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汗津津的指尖还和姚窈碰在一起。她们的食指互相勾住,力气轻而温存,若有若无,能感到身上烧得烫乎乎的血液沿着血管流向相连的地方,一跳一跳的。
仿佛心脏搏动的频率。
白天快要走到尽头,窗外午后已经变得柔和的光线映着半个客厅,热风吹过来,树叶跟着蝉声唰啦啦一阵响,叫人犯困。最想见到的人就和自己肩并肩躺在一张沙发上,钩着手指,只要偏过头,随时就可以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朴青野嘴里发渴,她在心里轻轻地想:
要是这个下午,永远也不会结束就好了。
身边的姚窈也同她一样,默不作声地望着天花板,似乎在享受这份亲近过后共有的默契。但静静躺了一会儿,女孩的手指很快又变得不安分起来,摸索着一路扣紧,慢慢往朴青野的掌心里探去。
“朴青野,刚才……”姚窈两只眼睛望着斜上方的空气,神情慵懒,视线没有焦距,“你喜欢和我那样吗?”
又是全然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直白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柔软湿热的指肚在她的手心打了两圈转,开玩笑似的使力按了按,一下轻一下重,按摩一样。朴青野隐约察觉姚窈的动作有哪里不对劲,亲昵过了头,不自在地略微动了一下手指,却没有把胳膊抽回去。
——正如姚窈的问题,对于这种事,她虽然偶尔会觉得窘迫,却好像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明明是不习惯肢体接触的人,却越来越频繁地、情不自禁地陷入依恋的情绪里了……我的底线算不算是,正在一天天地变低?
……我们真的正常吗?
这种模糊的疑虑偶尔也会像夏天落在地板上的闪光一样,短暂从朴青野的心底闪过,但很快又以同样的速度消失,留不下一点踪影。
她是个讨厌思考未来的人,也正处于讨厌忧心忡忡思考未来的年纪。
反正,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她也喜欢和我待在一起,那样就可以了吧……?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出于某种孩子气的好胜心,承认自己“喜欢”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朴青野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脑袋,看着天花板,故意用懒懒的口气随意打岔:“我们要不要把电风扇开起来?”
姚窈扭动了一下腰,翻身起来,手撑着沙发软绵绵的坐垫,突然凑过来看她的眼睛。
还在端架子的短发女孩茫然了一下:“……嗯?”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姚窈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她答应:“好。”
女孩的鼻子被笑容挤得往上耸,那双浅色的眼睛也弯起来,盛满了融化的巧克力溏心一样亮闪闪的神情。她盯了朴青野一会儿,很快转身从沙发上跳下来,也没穿拖鞋,就噔噔噔穿过地板,把那台已经搬到茶几旁的落地电风扇又挪了地方,抬到沙发边上。
步伐轻盈,像一只好心情的小动物,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糟糕,失策了——
看着对方穿梭在客厅里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的朴青野,开始在心中暗自嘀咕起来。
好不容易憋住没有承认的“喜欢”,却一不小心,从眼睛里跑出来了吗?
-
程阿姨家这台电风扇虽然放了很久,防尘布上都落满积灰,但摘掉布开起来的时候,吹过来的风还是马力挺足——至少比学校教室里吱吱呀呀的老家伙好,吹得动耳边头发,也能给人带来几凉意了。
风油精被风扇吹得在皮肤上蒸发,意外地相当舒服。
朴青野和姚窈并排坐在沙发上,她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让汗水干得更快一点,而姚窈则盘腿惬意地靠着坐垫,大腿中间还放着一盆草莓。
是刚才朴青野冒着大太阳送过来的,姚窈还挺勤快,已经跑到厨房洗了一半。
女孩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视机,用手指拈起一颗草莓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问:“朴青野,你要不要吃草莓?我刚用水泡过冲干净了,挺甜的。”
小电视机里正放着画质不太清晰的电影,不知道是哪个频道。姚窈看得着迷,朴青野却有点困,走神之中随口“啊”了一声,余光扫过姚窈摆在腿上的那个盆子,顺手伸过去拿草莓。
谁知道她瞄是瞄了,伸手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没伸准,在半空中虚虚捞了一把,没摸到草莓,摸到的反而却是——
手指下掠过细腻光滑的触感,朴青野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