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

脸,好软的感觉。

朴青野在自行车上的时候一路都在盘算，设想过无数种情况，做足了心理准备,到了真正一鼓作气亲上去的时候，脑袋反而变得完全空白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她紧张中没控制好力度，几乎是撞上去的，鼻尖都碰到了对方的侧脸。姚窈脸圆圆的,两颊有婴儿肥,软肉在触碰中微微下陷,嘴唇触碰的那一小片皮肤柔嫩得像花瓣。就算压到鼻子,也一点都不疼,反而还有点舒服，像把脸埋进了海绵。

行动比思考快了一步的缺点是——硬着头皮亲都亲了,却完全想不出下一步该干什么。

和自己那天过激的反应迥然不同，被按在门上的姚窈一下都没有挣扎,如同一只驯顺的小动物，两手都蜷在身前,手指虚虚握着朴青野的胳膊,只是略显局促地垂着眼,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两下。

她小声叫唤：“朴青野……”

这个落在脸颊上的吻是那么笨拙,又那么莽撞，以至于完全没有亲昵的感觉,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只是简单地用嘴唇用力贴了一下脸。朴青野有些着恼，又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抓在姚窈肩膀上的手稍微使了点劲，像头小兽似的,略显粗鲁地蹭了蹭对方的脸颊，才后撤了一点，让自己的嘴唇离开。

两个女孩的脸庞仅仅隔着几厘米的间距，若即若离，只要谁稍微偏一下脑袋，就能重新紧密无间地贴到一起。

“好了，”朴青野狠狠做了个深呼吸，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在憋气，“你那天亲的那下……现在还回来了。”

黑暗中，姚窈呆呆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圆，有些湿漉漉的，透着尚未从刚才的亲密接触中反应过来的惊诧。

“我——不开心，姚窈，我很不开心。”朴青野绷着一张脸继续说话，尽管已经结束了那个短暂的不太像样的亲吻，她们还是靠得很近，她的手也依旧紧紧地扣着姚窈的肩膀，“最近这几天，我一直……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总是想得太多，好像突然变得特别小心眼……”

结结巴巴说了半晌，她依旧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像是不满自己的表现，短发女孩恼火地抓了抓后脑勺，长出一口气，索性下定决心直说出口：“先亲过来的人明明是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人也是你，我现在倒烦心得要死，这也——这也太不公平了！”

姚窈有点被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到了，后背抵在自己家的门上，嘴唇微张，脸上写满了茫然的神情。她停了两秒，才渐渐反应过来，带着点委屈地轻声道：“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朴青野压着脾气：“那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姚窈不自然地偏过脸，眼睛也慌乱地顺到另一边去，“上一次，朴青野你那么用力把我推走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

楼道里仍然一片漆黑，只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在回荡。女孩这时候终于真正无措起来，窘得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两条胳膊也收拢下来，手指不安地攥在一起：“我还以为朴青野讨厌朋友之间太亲近的，我明明也在害怕，怕你会觉得恶心，万一以后你不理我了怎么办……”

她努力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是嚅动了一下嘴唇，便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啊。

朴青野眨了眨眼睛。对方意料之外的回答，倒是让她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仔细想想，自从那天晚上匆匆忙忙结束了不愉快的晚饭以后，自己确实一直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困扰，和姚窈相处时也总憋着股没来由的火气，一被碰就不自在到活像浑身炸了毛，恨不得直接跳出三丈远，哪里有余力去揣测别人的心理。可是……可是看姚窈游刃有余，一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样子，原来私下也会胡思乱想吗？

她见不得姚窈这副瑟缩的可怜相，心里的烦躁多少也有些消减了，语气也跟着变得平缓：

“好了好了，我真的一点也不觉得恶心，那时候只是……现在想起来，好像，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嘛，只是脸而已，比我之前以为的……”

朴青野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声音卡了一下，她心想：

比我之前以为的还要舒服。

说出口却变成——“比我以为的平常多了”。

姚窈怯怯转过眼睛，短暂地往回瞟了一眼，又迅速把视线挪开。在昏暗的环境中，女孩的侧脸显得有些朦胧，只听得她用带着点紧张的轻柔声音问：“真、真的不会讨厌吗？”

——这家伙，为什么要对这种事情刨根问底啊！

朴青野强忍着渐渐漫上脸颊的一点热意，憋了半天，才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会。”

姚窈抬起手，轻轻拉了一下朴青野的衣摆，带着点别扭似的，小声问：“朴青野，那，那，我现在可不可以……”

隐约猜出女孩接下来想问出什么话，一股强烈的不自在顿时涌上心头。朴青野窘迫之中，又模模糊糊有些好奇，故意皱着眉装不耐烦：“你想问什么就直接开口，不要吞吞吐吐嘛！”

姚窈动了动喉咙，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黑暗的楼梯间很静，静得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鼻息喷吐在彼此脸上，很微妙的痒。耳边响起越来越明显的心跳，完全分辨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微弱的光线中，姚窈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亮光，她用极其细弱的气声说：“……朴青野，我好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