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秦洲的电话,朴青野只得蹬着自行车，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身后四五个被激怒的混混越追越紧，他们也学了聪明,随手捡起路上的杂物就往前扔，一边叫骂，一边试图把车逼停。

小县城里游手好闲的学生不少，在学校里欺压同学横惯了,放话吓人都不带脑子,哪里吃过这种瘪。朴青野这回耍了他们一大圈,要是真被逮住,绝对跑不了一顿揍。就算侥幸逃走,恐怕以后在学校也会借机被找碴。

朴青野深知，面子大过天的小混混就像缠人的水蛭,要么别惹，要么索性发点狠,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个好欺负的家伙。

想用后一种办法,她还需要一点点耐心。

但当第二个瓶子破空从身后砸来的时候,朴青野已经彻底忍无可忍——

它砸在了姚窈身上。

不是玻璃酒瓶,而是空的塑料可乐瓶,准头很差，下坠的时候也势头渐颓,正好掉在姚窈左肩，只有咚的一声闷响，不轻不重。

听到身后女孩的惊呼时，朴青野却觉得瞬间怒火中烧，双手攥紧了车把,恨不得立刻掉头撞飞扔瓶子的那个蠢货。

“姚窈？”她咬着牙低声问，“……疼不疼？”

“啊，没事，”后座上的女孩只是显得有些惊讶，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没什么感觉的，朴青野继续骑吧，不用担心我。”

朴青野不吭声了，两眼紧紧盯着面前居民楼间幽暗的夹道，那个脏兮兮的书包还挂在臂弯上晃荡。

下一秒，她猛地拐弯，在侧身的一瞬，把手里的书包劈头甩了过去。

书包大开着口子，正好扣在追得最近的一个男生头上，里面的东西哗啦洒出来，直接泼了他满身。回头扫了一眼踉踉跄跄停下脚步，扯着脸上黏着的几团湿垃圾的男生，朴青野忍不住在鼻子里闷笑了一声。

活该。

姚窈伏在她背上，此时也忍不住扭头看过去，小声嘀咕：“朴青野……”

“嗯？”

“我想起在学校第一次见到你，老师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女孩用手攀住她的肩膀，食指在她肩上轻轻敲了两下，“我现在可算有点相信了。”

“相信什么？”意识到她在打趣，朴青野的语气也和缓下来，“相信我是个欺负同学的恶霸吗？”

“是呀，朴青野刚才的样子有点吓人，”姚窈瘪了瘪嘴，“幸好你欺负的不是我，不然我该多害怕啊……”

朴青野听她杞人忧天的想法听得哭笑不得，反抽出一只手来，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姚窈的手背：“好了，别胡思乱想，抓紧点。”

自行车灵活地滑移，穿过满地堆放的杂物，再度调转方向，倏地拐弯。

朴青野一边蹬车，一边用余光打量周围高低不齐的居民楼，找到了她印象中摆在墙上的一株仙人球盆栽。前几天她一直在注意周围的建筑布局，这会儿总算派上了用场。

她再度回过头，迅速瞥了一眼车后，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和那群人的距离。尔后，猛踩了两下踏板，加快速度往前骑——

和秦洲约好的地点就在前面。

然而，就在朴青野加速的同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辆电瓶车，径直朝两人撞了过来。

-

哐当！

朴青野反应很快，拧了一下车把，自行车紧急避让，地面上滑过一溜吱吱咯咯的刹车声。但对方来得太突然，电瓶车车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前轮，让自行车上的两个人失去了平衡。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朴青野喊了一嗓子：“小心！”

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扶姚窈，但这家伙比她想象中的更机敏，在自行车倒向小巷边的矮墙前，就自己跳下了车后座。

“朴青野，我们快——”女孩伸出一只手，急急来拉她。话音未落，骑在车上的那个人爆了一句粗口，紧接着是整辆电瓶车訇然砸地的声响。

她们被人堵了。

面前的男生被泼了一脸墨水，身上污迹斑斑，赫然是和她阔别六年的对头，阎胜。横行霸道惯了的小混混恐怕真的被气的不轻，摔了电瓶车，也不管什么打不打女生的忌讳，直接飞起一脚向两个人踢来。朴青野拽着姚窈闪到一旁，他什么都没踹中，原地打了个趔趄。

阎胜看上去气急败坏，响亮地骂了一声：“臭婊·子！”

朴青野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姚窈被她握住的右手忽然动了一下。女孩纤细的五指捏紧了她的手掌，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恐惧沿着手指交叠的地方传来，像窜过血管的电流，刹那间把朴青野的心也吊了起来。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你贱不贱啊？！”男生瞪着一双眼睛，唾沫飞溅，矛头所指的却显然不是朴青野，“这就是你找的新靠山？好家伙，和男的处腻了是吧——”

……他在说什么？

难道，阎胜来找自己麻烦的原因，并不是气量小记仇记了六年……

朴青野记起秦洲对自己的讳莫如深，一时间思绪飞转，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过来，却又抓不住头绪。

身旁的姚窈被吓得脸色苍白，几乎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紧紧抓着她的手，连眼睛都不敢抬。朴青野警惕地护住姚窈往后退，女孩便一边摇摇晃晃被推着走，一边嚅嗫：“朴青野，我……”

“可以等会儿再解释，”朴青野死死盯着朝她们一步步走过来的阎胜，继续缓慢退却，“先等我把这个傻逼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