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班的同学之间最近流传着一个说法,他们班最不受待见的女生姚窈,为了讨好一个转校生当了人家的跟班。
事情被描绘得有鼻子有眼,转校生对姚窈呼来喝去,差遣她帮自己拿东西跑腿,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牛逼哄哄横眉竖眼,不知道在拽什么。
流言传来传去最后传进了当事人耳朵里,朴青野乐得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她对姚窈说:“哎,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小跟班啊?”
姚窈小狗似的静静趴着,下巴搁在桌沿上,眯缝着眼睛,笑了一下。
尽管这些天来陆陆续续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最恶劣的一版甚至出自发小之口,朴青野在姚窈面前仍然尽力保持着往常的态度。
她不会去在乎姚窈的绯闻,也不在乎姚窈究竟像不像别人口中那样不堪——
朴青野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
如果连她都用异样的目光对待姚窈,还有谁能拉一把这个孤立无援的女孩呢?
她们是单纯的友谊关系,但显然,有些人不是这么想的。风言风语的源头在哪里,朴青野和姚窈都心知肚明,那个在小卖部和她们偶遇的林姓女同学倒是每天毫不心虚的模样,甚至很坦然地和身边的人讨论:
“喂喂,看见没有,姚窈又和转校生一起走了。”
她自以为是窃窃私语,其实音量大得周围一圈人都能听见,正好经过她身边的姚窈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
朴青野却对别人的议论天然免疫,她几乎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个完全的笑话,还经常在姚窈面前嘲弄——“xxx怎么也在背后说我们了,她是不是傻?”
姚窈以前从来不觉得被人背后讲闲话是件值得笑的事,这时候被她感染,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不争的事实是,她们俩的关系确实一天比一天要好,放学一起回家,课间也总凑在一块,就像每一对普通的十六岁高中女生一样,维持着某种富有黏性的友谊。
自从那次两个人被叫进办公室,朴青野教了姚窈一道题目以后,姚窈就开始央求她给自己讲数学题。
放学后她们待在教室一起写作业,姚窈往往没几分钟就开始走神,握着笔杆一动不动,偶尔叹一口气,或者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吹自己的刘海。
朴青野忍不住数落她:“别发呆了,就这个效率,你回家写作业要写到几点啊?”
姚窈长长地“嗯”了一声,睁着眼睛说:“朴青野,你严肃起来的语气好像家长哦。”
朴青野做题都是跳着来,过程潦草简略,不爱看的全部扔一边,一本练习册被她写得乱七八糟,每天的作业花四十分钟就能解决。
她应付完自己的任务就帮忙看姚窈的,这家伙正和她相反:干什么都拖拖拉拉,偏偏认真得很,解题步骤都是照搬书上的模板,规矩又死板。
遇到复杂的题目,姚窈能干坐着被卡半天,稍微拖长了一点声音叫别人名字:“朴青野——”
朴青野说:“干嘛?”
她的声音软软的:“教我一下好不好。”
朴青野就搬着椅子坐到她旁边。
姚窈没有对班主任说谎,随着她们关于数学题的交流越来越多,朴青野发现,这个女孩真的在保持注意力集中方面很有困难。
她不笨,但遇到需要持续思考的问题时却不断地掉链子,以至于很快失去信心。
一旦朴青野教题目的时候思路跳跃起来,姚窈就会跟得吃力:“朴青野……太快了,我听不懂。”
可当沉住气,把中间步骤拆开仔仔细细说给她听,女孩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睛又聚焦到了别的地方。
她明明乖巧地端坐在座位上,神情却变得游离,注意力显然已经从数学上分散,整个人像隔了一层雾那样遥远。
朴青野常常不耐烦起来:“好麻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这倒也不能完全怪姚窈,十六岁女孩头碰头凑在一起,两个人也都对学习没什么耐心,话说着说着,难免会偏到九霄云外。
姚窈的睫毛又长又翘,侧过脸低垂眼睛的时候显得尤为清晰,她软软的头发披在肩头,因为太近,几乎可以闻得到洗发香波的气味。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惹人恼火,那么令人心浮气躁,连朴青野都不太确定,自己心底这股莫名其妙的恼意究竟是怎么来的。
——只是因为姚窈不好好听她教题目吗?
“诶——哎!对不起!”姚窈一瞬间回过神来,蔫答答地看着她,眼神像小动物在恳求原谅,“我错了……下次不会走神的,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她一卖乖,又有谁真的气得起来呢。
姚窈这个女孩,比朴青野想象中的更狡猾一点。她总是在某些地方保持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分寸感,又是撒娇,又是主动认错,姚窈的好脾气,常常惹得朴青野哭笑不得。
她用笔杆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你啊,上课认真都是装出来的。”
姚窈本能地缩了缩脑袋,随即低下头,嘴里小声求饶:“……我错了嘛。”
朴青野没再强求,说:“有其他题目,下次还可以问我,不保证教得会就是了。”
按她的观察,姚窈并没有刚刚认识的时候表现出来得那么好学,上课听讲和认真写作业,更像是在完成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