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落叶,小到风都吹带不走,山野间云雾遮绕,什么都踩在了脚下,走上山路,心里只有朝前走下去的念头,其余的都变成无所谓,至少在此刻。
中午十二点左右,他们在一片灰叶杉木之中停留休息,几十棵杉木直挺挺地生长,只有少数几棵微斜,杉木把他们密密地簇拥起来,晏山倚靠的那棵树枝干外层爆裂,像一株裹上苞叶的玉米。杰森说起他前往珠峰大本营的经历,观赏珠峰伟岸的姿影,那是如此冰冷又鲜活的山体,他的梦想是登上去,即使他会在途中成为一具尸体,那死亡就是宿命。晏山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矿泉水让面包在胃里静静地膨胀了,他也到过珠峰大本营,所以明白杰森的感受,山永远在原地等待他们。
他们继续出发,原来杰森懂许多植物,向晏山科普它们的名字、种类,有些植物能作为药材。晏山现在认为杰森应该找一个同样热爱自然的姑娘,喜欢徒步,他们能跟上彼此的脚步,她能懂得杰森的魅力。
路边有野菜,杰森说可以采一点回去让老余晚上炒出来,便爬到小山坡上去摘,附近还散发鱼腥草的气味,酸腥得晏山犯恶心,他讨厌吃鱼腥草,觉得那味道跟嚼一条死去的鱼没有分别,于是对杰森说他在前面的木屋处等他。
木屋底下用木板隔出一个高高的空间,像是用来饲养牲畜的,但显然已废弃了。木屋很简陋,旁边的空地上放着一个女人用的斜挎包,晏山奇怪有谁会背着斜挎包来登这样一座野山,或许包的主人登到这里已十分懊悔。
晏山准备绕到木屋后面去,找个遮蔽处解决生理需求,途中几只苍蝇迎头飞来,他厌恶地用手挥开它们。
在木屋后面,晏山先看到了女人的一双小脚,粉白色运动鞋高高地悬挂,鞋底好多干掉的深褐色泥巴,脚晃得好像在跳舞。她的头颅穿过一根麻绳,眼球是两颗滚圆的玻璃珠,快被硬挤出去,舌头长长地伸出来,贴在腮边。她像肉摊上用铁钩刺穿的猪,有死物特有的悲哀。女人的旁边还有两颗男人的头颅,如出一辙的表情,他们相互挨挤着身体,风来,就脚尖对脚尖地乱撞。
晏山的胃部剧烈地痉挛着,他向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一棵树,他很想大声地尖叫,但恐惧把他紧紧攥住了,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拔腿就跑,遥遥看见杰森弓着背采野菜的身影,心依旧在耳朵边上跳动,咚咚咚。
他终于忍耐不住,右手按在胃上,疯狂地呕吐起来,眼泪、鼻涕全混在一起,他看见了刚才未消化完全的食物。
第30章 蝴蝶林场(下)
晏山的后颈仍旧在出汗,把衣服一圈领口浸得湿湿的,可是他冷极了,寒栗不间断从尾椎升到头皮,一点一点攒劲,他泄恨般抓挠几下,终于只剩火辣辣的疼,疼多好,能将一切情绪都压到后面去。
杰森走在前面拐了脚,一屁股坐到泥地里去,再站起来时膝盖软成一块松海绵,不由自主地打着颤,他小声地嚷着说我有点走不动路。杰森没有直接看到两个上吊的人,已怕得不行,方才被晏山的呕吐吓呆愣了,听他磕磕绊绊地解释后,野菜一扔从山坡上直直滑下来。
下山路还有很远,他们决定原路返回,这样更快,走到上山的地方才有信号能报警。
从未觉得失去信号是一件如此可怖的事情,山林密得阳光都穿不透,因此似乎哪里都能藏匿某种生物,晏山觉得出现一个变态杀手会比较幸运,但如果是超自然生物,那就毫无办法了,生命终结在蝴蝶林场。一个拥有美丽名字的地方怎么出现三具僵硬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