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格雷戈人心惊肉跳的炮轰和喊杀声, 在天刚蒙蒙亮时,就逐渐停止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这个念头顿时在所有格雷戈人的脑海中浮现。
他们睁着眼睛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从邻居屋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才战战兢兢地从窗户里探出头。
相比起昨晚浓重的夜色, 只能借远处那些显得朦胧稀疏的火光看到一些轮廓, 但模糊到连士兵属于哪一方都不清楚的程度, 天亮后的可见度要高多了。
“神啊。”
他们喃喃自语着,眼里满是惊恐。
所有人都看到了:除了还暂时留在城墙外的攻城器械,以及整齐地摆放在护城河上的活动桥外,恢弘巍峨的墙体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其醒目的大窟窿!
那个足足有两人高的缺口特别深,哪怕他们隔了那么远看, 也能一眼望见墙内侧的庭室的样子。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并不是它的大小。
有不少人都清楚, 要是有足够的时间和精良的器械的话, 攻城槌其实是能够对墙体造成比那更大的伤害的。
真正不可思议的, 是那个缺口边缘所呈现的形态。
是一个十分完整的、光滑而规则、不可能是由用器械粗暴撞击出来的圆。
——那当然是奥利弗的杰作。
他当时正逗着难得露出明显的窘迫神色的猫猫神,就得到了一切已经准备好的信号, 只好先放祂一马, 带上那剩下的一组半炸蛋朝城墙的方向走去了。
上次他勤俭持家,选择用十字镐生生敲碎了墙面。
这次的话, 他为了能彻底震慑住城堡里仍在负隅顽抗的人, 则是想也不想地选择了‘丢炸蛋’这种效果上差不多、但效率更高、视觉上也更有冲击力的做法。
五枚中级炸蛋几乎同时下场的后果……
就是一阵遮天蔽日的浓烟, 快把人的魂魄都轰出去的惊天声响。
呛人的浓雾散去后, 就赫然出现了那个不管在谁看来, 都大得吓人的缺口。
余下的格雷戈军看得瞠目结舌, 当场放下武器, 打开城门, 宣告献城投降。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在领主以及领主继承人都无法挽回败局,不能从外及时找来援军、解救被围困的城民的情况下,那作为向领主效忠的守军,也没有义务坚守到最后一刻。
只是城破后被迫投降,和经过一段时间的围城后双方协议投降,对于守军而言,无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处境——要不是亲眼目睹了那古怪炸/蛋的恐怖威力的话,被斯拜尔临时指派为指挥官的斯盖普·苟特是一定会尽可能地坚持,再进行真正的谈判,好为自己和士兵争取较好的待遇的。
现在却轮不到他选择了。
斯盖普自认是问心无愧,不管是对现在生死不明的麦肯纳领主,还是对中途消失不见的管家斯拜尔,他都在城头守军的位置上坚持到了最后,只是担任角色的不同而已。
在明知道不可能靠城堡的防御继续抵抗时,他完全被允许、甚至应该及时投降。
没有人敢想象,当他们坚决阻挡攻势、彻底激怒拥有那种像神明赋予力量般的可怕手段的对手后,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但谁都知道,要是让对方继续那样轰炸下去,导致城堡最后变得破破烂烂的话,享有这份胜果的围城方,心情一定不会美妙到哪里去。
届时要倒霉的,就是间接导致这种结果的他们了。
上次在爆/炸发生时一直躲在马车车厢里的麦肯纳伯爵,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一堆炸蛋同时爆开的情景。
“……神啊!!!”
尽管在真正爆/炸的那一...
瞬间,除了冲天的火光和强劲得能把人冲得倒退几步的热浪外,他看不清其他具体细节……
但那样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声势,还是让躲在木遮板后面的他不禁将嘴巴张得老大。
哪怕那模样显得愚蠢又滑稽,让他不知不觉中吃进了许多浮灰散尘,依然是很久都没有合上嘴。
当他意识到,这支奥尔伯里军里,除了包括他在内的俘虏以外,竟然都对这种神迹般的恐怖情景一脸习以为常——甚至是与有荣焉后,一身冷汗更是“唰”地就下来了。
该死的斯拜尔!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里咒骂那个始作俑者了:轻描淡写地就能用出这么可怕的手段,怎么可能是像他这样的“人”所能匹敌的对手?!
幸亏他投降得够早,够干脆。
他这身骨头,是绝对不可能比堆砌墙体用的大石块更坚硬的。
麦肯纳是不愿意继续想象下去了。
他果断放弃了原先那个趁乱逃跑的计划,就像只迷了路的鹌鹑一样,老实巴交地低着头,跟在终于有空搭理他的士兵身后,像其他受那一幕震撼的人一样垂头丧气地进了城堡的大门。
就连头上的冷汗,他这时都顾不得擦拭了。
反正以他双手还被捆着,在只有两条腿能跑动的状况,根本就是擦不干净的。
他忍不住以目光继续追随着人群里那道拥有漂亮的微卷金发的背影,心里不断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惧怕。
“麦肯纳居然还活着?”
带着士兵完全入驻这座比莱纳和奥尔伯里的城堡加起来,都要来得更加豪华的大城堡后,奥利弗就得到了这个让他意外的消息。
“是的,殿下。”福斯俯身道:“他双脚的绳索被解开了,才趁乱躲到了盾牌后面。”
奥利弗有些为难。
杀,还是不杀?
他理智上当然清楚,以麦肯纳以前犯下的诸多恶行,按照现代的法律审讯的话,那一定是死几十次都不够的严重。
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身为贵族的对方就有着天然的免死牌,而且还远远称不上是最糟糕的一个:顶多是因为“喜好折磨男童”的古怪癖好,让他在大贵族里显得毫无格调而已。
最重要的是,即使身为领地险些受到侵/犯的公爵,他其实也没有足够的权利去处死一名势力深重的大贵族。
最常见的做法,是将对方囚禁起来,不说好吃好喝地供着,也至少是能保证对方体面地活着,直到有人肯支付那笔不菲的赎金为止。
麦肯纳家族虽然关系亲密的姻亲不错,但既然他的继承人已经逃出去了,那总有希望遇见愿意在那位或许能继承他父亲爵位的贵族青年身上投资的大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