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结束?”
乔纳森与其他奴隶们面面相觑着,忍不住小心地向一脸不耐烦的监工确认了遍:“是说,我们现在就回家做饭吗?”
奥利弗之所以提前放了所有人的工,让他们吃过饭再来听他讲话,的的确确是出自一番好意。
——那毕竟是关于排泄物和堆肥的处理方式、有‘味道’的话题。
就算这里的人对污物和恶臭的容忍度高得让他无法想象,至少他是不想在晚饭前谈论这些话题的。
“什么?竟然还要我说第二遍,你们这些魔鬼养的,懒惰的、卑鄙的蠢货!”
主管安迪森的脸色黑沉沉的,显然打心底觉得新领主对这些卑贱的奴隶太过仁慈、却不敢对贵族表现出任何不赞同的想法。
于是就想将怒火发泄在这时撞上来的乔纳森身上:“特别是你!看来你是想吃鞭子了,该死的贱奴!”
他蛮不讲理地挥起随身携带的马鞭,就要朝乔纳森抽去。
而自从成为奴隶后,即使是像乔纳森这样比较警醒的人,也没少挨主管或是监工的打——用鞭打来惩罚一个卑微的奴隶罢了,又有谁会过问呢。
因此在看到安迪森挥起马鞭时,对挨打已经变得逆来顺受的他,只条件反射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将眼睛紧紧闭上。
他不敢用手臂去遮挡——这将被视为反抗惩罚的举动,只会招来更毒辣的鞭打。
“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尽管还没转身看声音的主人是谁,却听出那贵族特有的语调——哪怕隐含愤怒,也再优雅不过——时,安迪森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僵硬地放下了马鞭,紧抿着唇回过身来。
发声的人,果然是那位才来几天,就以优雅又强势的姿态,掌管了城堡里的巨大多数失误的福斯管家。
王都贵族出身、且多年来近身侍奉公爵殿下……光是接触到漠无表情的福斯管家的视线,乔纳森的心就不受控制地发着毛。
最不妙的是,福斯管家以保护姿态、习惯性地虚挡在身后的,是微微蹙眉的公爵殿下。
显然,两位贵族都亲眼目睹了他朝乔纳森发难的一幕。
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恐惧?
明明只是要鞭打一个出言不逊的奴隶而已啊,分明也是属于他身为主管的权力。
安迪森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视线心虚地放在福斯管家身上:“领主大人,福斯先生,请问是要对你们忠实的仆人吩咐什么吗?”
“三点。”
福斯管家言简意赅,同时摘下了配在腰间、其实已经很少动用的马鞭。
作为曾经的骑士长,他过去更擅长的是用佩剑杀敌,或是与胆敢冒犯他荣誉者进行决斗。
自从有幸追随在奥利弗殿下身边后,他心里的焦躁不安,也逐渐被殿下的纯洁和仁慈所宽抚了,许久都不再需要动用暴戾的手段。
“首先,是行礼。”
福斯的腰杆依然笔挺,看似瘦削、实则肌肉紧扎的右臂骤然发力,乌色的鞭身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情况下划出一道弯月般的利落弧线,紧接着响起的,是骤然感到右颈侧皮肉爆绽的安迪森的凄厉惨叫!
“啊——!!!”
毫无预兆的疼痛让安迪森猛然大叫出声,他用手捂住了皮开肉绽的颈右侧,痛得连继续站立的力道都无法维持,只能狼狈地跪在地上。
福斯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即使抽在最脆弱的颈部,却也自信那只会造成让人头皮炸开般的剧烈皮肉伤,却不至于危及性命。
即使在他银灰色的眼里,身为安迪森的性命也好,奴隶乔纳森的性命也罢,都是连小主人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的卑微——至少在殿下亲口下令前,他不愿冒险做出或许会让心软的殿下不悦的事。
“其次,是你必须等殿下问话,而不是抢先开口。”
福斯的灰眸里没有丝毫怜悯。
他在近乎平静无波地指出安迪森违背礼仪的第二处地方后,径直抽下了力道千钧的第二鞭!
“啊啊啊!!!”
这一下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安迪森的右背上,衣料瞬间破裂、血花溅起,也让这位平时嚣张跋扈的主管发出了比奴隶受鞭刑时、更加凄厉哀嚎的叫声。
“最后,是眼神。”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匍匐在地面上,泪水和热血糊了满脸的安迪森,福斯的嗓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波澜:“你刚才必须直视殿下,而不是我的眼睛回话。”
完成这一切后,福斯便从容地一甩马鞭,将残存的肮脏血液利落地甩掉后,再挂回了腰间。
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就如一头身形矫健的鹰犬,不疾不徐地回到了他心爱的小主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