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轿子一直抬到衙门里头才放下来。
一路往内走时,沿途公事房里空空如也,反倒是靠近最里侧一间独立院落,此时人语声不止,且有不少人立在游廊之下,果然已如预料,全衙门的人都来拜见他们的长官了。
但贵为尚书大人,陆阶自然不可能一一接见。他与两个侍郎都是熟识的,坐着喝过了一轮茶,这时候外边人说:「沈大人来了。」
屋里三人同时把杯子停下,就在陆阶抬头的当口,两位侍郎已经站了起来。
帘子打开了,一华贵青年微低着头走入,略略看了一眼屋里,便朝陆阶拱手:「户部郎中沈遇,拜见尚书大人。」
陆阶仔细打量着他,这大冷天里,外头的积雪齐小腿肚深,他一双鞋子倒是乾净的,可见过来这一路,被遮得密不透风。
官服外头也披着大氅,头上虽未有防护,却正好看得见微带苍白,但致为俊秀的一张脸庞。
到底还是身子弱。
珈珈也许担心的对,这样将来不一定能生得了孩子。
但事已至此,也管不了那许多。至多将来她守了寡,再接回来便是。
陆阶自己又没有生儿子,不存在娘家有人拦着不让回,又或者说回来住的不自在的可能。
想到这里,陆阶心里放宽松了些,毕竟不会有人对一个过客般的体弱女婿苛责到哪里去。
他站起来:「这天寒地冻的,出行不便,沈大人手头若没有着急的事务,大可以留在府中。」
沈轻舟瞥了他一眼:「多谢大人惦记,去冬到如今已连下了四五场雪,天寒地冻的,下官也已经出来过不少趟。」
打他的主意可以,怎麽能怀疑他身子不行?
旁边两位侍郎上来缓和气氛:「沈大人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凡是经手的公务,无有不认真的。更难得的是,从未有一日因天冷而告假。」
「虎父无犬子。沈太尉英雄无敌,气吞山河,沈大人自然也是年少英才。」陆阶哈哈地捋着胡须。
场面话都会说。实际怎麽样,那不得实战过才知道。
「禀尚书大人,工部柳大人来访。」
几个人正口是心非地瞎扯,门口正好来人禀道。
沈轻舟扭头,一眼就看到了与严家同流合污丶把潭州府和沙湾县搞得一塌糊涂的柳政,此时正匆匆走过来。
便不动声色再次拱手:「下官告退。」
旁边两个侍郎也见状告辞。
待他们都出了门,柳政他们擦肩而过,招呼都不曾打,就直接跨入了陆阶的屋中。
「恭喜尚书大人,贺喜尚书大人!」
陆阶道:「你这麽匆匆的跑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向我道喜吧?」
「贺喜是其一,正如大人所猜,还确实有个其二!」
柳政说着上前坐在他旁侧:「工部修缮奉旨河道还差一笔款子,早前我找了陈阁老多回,他都推脱不给批,岚初兄此番调任户部,这是我工部之幸事!」
陆阶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帐目,两眼瞬间撩起来了:「三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