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厅聊了不一会儿, 就到用饭的时间。
京城的城门未时三刻关闭,今日想来是回不去了,只能留在四哥家叨扰一晚。酒过三巡之后, 他从腰间取出那把穿了孔的钥匙。
这是最后一把。
形制依旧和二哥、三哥的类似,细细的一条,发出暗银幽光。
酒饭吃到夜深才散场, 年轻的小厮在前面给他俩领路,去往客房。
观亭月将手里的钥匙串进铜环中, 微一甩动便有清脆的撞响声,看着这四把在自己指间,她心头不自觉涌起对行将揭秘的未来的恍然与亢奋。
燕山分明瞧见她连胳膊都有些颤抖,出言安抚,“你不用想得太多。”
“我不知道父亲留在书房里的究竟是什么。”她把钥匙一并握住,紧攥在胸前, “但寻了那么久, 忽然间就要知晓真相,难免会有期待吧。”
观亭月说完朝他一笑,“像是在山间埋伏一整夜, 终于等到敌人的兵马踏入视线里那样。”
他闻言摇头:“早知如此, 那应该提前出门, 赶着今夜回来的。”
她笑:“也不必那么着急。”
言语间很快到了住处,小厮留他二人在屋内,轻声细语说:“客人安寝, 片刻后会送来热水,小的就在旁边的耳房, 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便是。”
末了, 他倒退着出去, 还十分贴心的关上门。
“吱呀”一声。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观亭月和燕山沉默地站客房中,凝视着里间那一张宽敞却单薄的架子床。
“……”
好像有哪里不对。
燕山转去想叫那小孩儿,发现这小子连门都替他掩好了。
桌上只剩了盏孤光微晃的红烛,被子很新,两个软枕鲜亮喜庆……四哥尚未婚配,约莫也是凭着些许对大哥夫妇的印象置办的,着实难为他。
观亭月站在床边望了眼被衾,叹道:“我说你是‘妹夫’,他大概便误会了什么吧。”
燕山无奈地笑笑,“也是,毕竟还没有没成亲就到处跟着媳妇跑的‘妹夫’。”
她伸手撩起垂挂在床四角上鲜红明亮的一串番椒,听言不知是想到什么,温然地低敛眉眼,唇角含着浅淡的笑。
周遭几乎明艳的红缀在她脸颊,这一幕温柔得就像画一样。
观亭月拂着流苏挂饰的手叫他从下抚上来,轻轻穿过十指。
燕山依旧自后面搂住她,另一只手也交握,搁于小腹之间。他下巴抵在她颈窝时能蹭到脑后冰凉的青丝,宛如流水般的触感。
观亭月偏了偏头,可惜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态,她垂眸思忖了一下,问:“所以,这位‘妹夫’,你夜里要留下来吗?”
后者并未回答,他眷恋在她颈项,悄无声息地轻嗅。
燕山喜欢这样抱她,从背后拥住观亭月时,他双臂能绕过她肩侧,可以完完整整地感受到自己是真切将她笼在怀中的,那种拥有的满足和充实感,时常让他觉得安慰。
倘若观亭月不挣开,甚至可以就这样抱她抱到天荒地老。
“我有想过。”许久,他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讲得再卑劣点,他不否认自己肖想过她。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在奔波于战场或是受辱于军营时,除了思念之外,燕山也不是没萌生过某些非分之想。
他想着她,依靠着形形色色绮丽奢望的梦,既渴求又自愧。
就算是在襄阳城金府中那一晚,他也确实动了情。
观亭月听出他的意思,只感到奇怪,“那为什么……”
揽在腰间的手臂轻轻收紧。
他低声说,“
因为我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了。”
“我们是曾经有过肌肤之亲,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可以给你一个风光的婚宴,堂堂正正娶你进门,堂堂正正的耳鬓厮磨。而不是像这样,叫旁人无端误会。”
她听着,眼眸不由睁大了稍许。
燕山微微皱眉,认真承诺:“我不想再委屈你,一次也不想。”
片晌后,观亭月抬起手覆在他横过自己腰的臂膀上,侧头在燕山面颊亲了亲,连嗓音里都流淌着笑意。
“好。”
……
“嗯……不过我四哥家的客房就只两间,你不睡这儿,能去哪儿?”
对此,他似乎早有打算,“不妨事,我可以去你三哥屋里挤一挤。”
第二日清晨。
正西的厢房传出一声近乎破音的惊叫,还在井边搅轱辘的小厮被吓得汗毛直立,刚打上来的一桶水哐当掉了下去。
观行云惊慌失措地缩在床里侧,一手拉着棉被,一手愤然指着对面塌上凭空出现的一个大男人,犹如痛失贞操般绝望:“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房中的!”
他昨夜和老四喝多了,摇摇晃晃推门,倒床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只记得入眠之前,室内明明就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