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言的酸涩忽然涌上何以宁心头。
是啊,他怎么就那么糊涂,女儿都能认错,还得章怀瑜提醒才能发现真相。
如果五岁时,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给几颗棒棒糖,她就能欢天喜地叫爸爸。
十五岁也行,她最孤苦无依缺人爱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个爸,别扭肯定有,更多的会是如释重负,终于有人可以依靠。
哪怕是中奖之前,卑微社畜为了钱996到头秃,认个富豪亲爹那叫天降横财的大喜
事,又不是认干爹。
可现在,自己拥有百亿大奖,不缺爱不缺钱,他现金估计还没自己多呢。
这个爸出现的有点多余。
不过总比不出现的好,至少让她知道,自己不是父嫌母恨。
章怀瑜左右看看,活跃气氛:“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骆应钧颔首。
章怀瑜扶着何以宁的肩膀带她到沙发前坐下。
林管家早被骆应钧打发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茶几上摆着一壶红茶。章怀瑜倒了一杯放在何以宁面前,再给骆应钧加水。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红丝绒首饰盒,故意问:“叔,这是你的?”
骆应钧含笑注视何以宁:“你那时候还小,视力都没发育完全,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觉得我不应该空手来见你,给你带了点小礼物。”
何以宁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
怨恨了二十四年,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走的时候留下一百万抚养费,知道他一有起色就回来补偿‘她’,如珠如宝抚养十九年。
恨没了,怨却还有点,反正挺别扭的。
章怀瑜任劳任怨当润滑剂,眼神询问过骆应钧之后,伸手拿起那个小首饰盒打开,特别捧场:“哇哦,很漂亮的红宝石。”拿起里面的红宝石钻石耳环放到何以宁耳朵边,“你皮肤白,戴这个肯定好看。”
他打开大首饰盒,里面是一条光华璀璨的红宝石钻石项链:“一套的,适合搭配礼服。”
何以宁看着那两件首饰,之前送的翡翠玉饰她看不出价值,这两件首饰倒是有点数,九位数要的。
这是打算拿钱砸她?
骆应钧岂能看不出她的不自在,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你不能指望她对一个陌生人亲亲热热喊爸爸,十四岁的小姑娘都做不到这么没心没肺。
“阿瑜,我想和宁宁单独聊一下。”
父女之间需要一场开诚布公的交流,才有希望慢慢打破隔阂。
章怀瑜识趣地站起来:“你们好好聊。”抬手抚摸了下何以宁柔顺的长发,带着满满的安抚意味,“我在楼上,有事叫我”
骆应钧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去花园。”
章怀瑜如遭奇耻大辱,悲愤控诉:“叔,你在侮辱我的人品。”
骆应钧静静看着他。
章怀瑜悻悻摸鼻子:“好好好,去花园。”踩着重重步伐离开,多少是有点怨气的。
骆应钧看向嘴角轻翘的何以宁,语气随意如聊家常:“阿瑜性格开朗,和他相处很轻松。”
何以宁看看他,慢慢点头。
“只要你和他在一起轻松快乐,其他事情可以不用考虑,自己开心最重要,外人的看法,不必在意。”
何以宁嘴角弧度慢慢拉开,眼望着他:“你和他妈的事情,方便说吗?”
骆应钧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都很温和:“当然方便,影响了你二十四年,你有权知道。”
他端起红茶,饮了一口,声音不紧不慢:“怀瑜应该和你说过大概了,我跟你说说更详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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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宁低头看着杯中沉底的茶叶,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临。
骆应钧喉间溢出一声苦笑:“意外偏偏就发生了,你爷爷开车不谨慎,撞上一辆出租车。你爷爷重伤昏迷躺在ICU里,出租司机当场死亡,乘客重伤送医。”
“是我出生那天吗?”何以宁突然问。
骆应钧瞳孔深处凝了凝:“你妈跟你说的,她怎么说的?”
何以宁垂眼:“外公说的,说我八字硬,出生当天就给家里招灾。”
“胡说八道,那是你爷爷自己开车不小心,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何家那边没说,骆应钧自然不会说。他父亲是去医院看孩子的路上发生车祸,大概是太过兴奋开了快车。父母一直遗憾没体验过养女儿的快乐,知道她是女孩便翘首以待。
何以宁抬眼:“后来呢?”
骆应钧看了看她,接着说:“司机家人还好,我按照法院赔偿多给了一些,那家人没再继续追究。可乘客的家属,那家两个儿子都是不务正业的混混,平日里不见多孝顺,这时候摇身一变都成了大孝子。抢救期间就开始闹事,要求支付他们两个人的误工费看护费,就差把家里狗的精神损失费列出来。
动不动就带着一群地痞流氓来家里、医院、学校闹事,你那会儿还小,有一次被他们吓得差点弄哭背过气。
当时治安远没现在这么好,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只能给钱,结果把他们的胃口越养越大。抢救了两个多月,人没抢救回来。拿了一大笔赔偿后,他们照样缠着我们不放,把我们家当提款机。
那会儿是01年,花在这家人身上的钱,加上司机的赔偿,还有你爷爷的医疗费用,几个月的时间花出去一百多万,不仅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还卖掉了药店和两套房子。
雪上加霜,你奶奶查出恶性肿瘤,那时候家里真没钱了,只剩下我们住的那套房子。”
骆应钧停顿一瞬,视线落在她脸上:“然后,我遇上了阿瑜的母亲,她问我要不要跟她走,她帮我摆平那两个混混,送你爷爷奶奶去国外接受最先进的治疗,给一笔钱安顿你们母女。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何以宁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发现他似乎有些紧张,握着茶杯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
她思忖片刻,诚实回答:“我代入了下外婆,我会跟她走,生死面前无大事。人救回来了吗?”
骆应钧微微摇头:“你奶奶只坚持了三年,你爷爷坚持了十二年。对他们,我尽力了,没有遗憾。”他神色间染上哀悔之色,“我遗憾的是当时太年轻,思虑不周,以为给你留了钱
() ,你就能生活无忧。更遗憾三年后回来,轻信何燕鸿,糊里糊涂认错人。”
何以宁抿抿唇,安慰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他那么不是东西。”
“说来说去,都怪我识人不明。”骆应钧苦笑自责,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眼风凉凉扫过她身后的窗帘。
外面透过窗帘缝偷看的章怀瑜啧了一声,眼睛真利,这都能发现。不过没躲,大大方方继续看,他在学习好不好。
虽然听不见,但是看得见,真该拍下来让外人看看谦叔这幅脆弱忐忑的模样,一准惊掉下巴。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千年狐狸,看出宁宁心软,就开始示弱。强势的人露出脆弱,格外令人心软。
章怀瑜用力点头,学会了学会了。
骆应钧收回目光,一位老父亲为了取得他独生女儿的谅解,用了一点小小的心机,他想这无伤大雅。
“总归是我糊涂,害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宁宁,是爸爸对不起你,”他面露恳求希冀之色,“你能不能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你这一个血脉至亲。”
何以宁抿了抿唇:“我现在有点乱,你们一下子给我塞了太多信息,我得消化消化。”
骆应钧温柔安抚:“抱歉,是爸爸太着急了。如果还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我,任何事情都可以。”
何以宁犹豫了下,还是选择问出来:“你认错人的事,她知道吗?”
骆应钧当然知道那个她指谁,想说不知道,话到嘴边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你回去迁坟的时候,她发现了。”
合着就我什么都不知道!多像出轨,因为周围人的刻意隐瞒,另一半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
明明是她和何雅静的电影,她却像个看电影的。
何以宁看一眼骆应钧,两个星期前就知道养错女儿的事,硬等到把事情解决完才来见她。
这个爸,有点要面子,有点喜欢大包大揽的强势,还有点心机。她都没说认他,他就开始自称爸爸,她还不好纠正,久而久之,不认也认了。
想想他能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这地位,那不是有点心机,那是一肚子心机。
捕捉到她的目光,骆应钧目光询问。
何以宁摇了摇头,表示没问题了。
骆应钧含笑开口:“爸爸这里有件事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何以宁看他。
骆应钧笑望着她:“你对外说爸爸在非洲挖矿,要坚持这个说法还是改一下?我好配合你。”
何以宁:“………………”撒谎撒到正主面前,我要怎么解释?
骆应钧眼底止不住的笑意:“我确实持有非洲几个矿的股份,这个说法也没错。”
何以宁无语,歪打正着了居然。
“你要是喜欢这个说法,我们统一一下说辞,有人问起来就说之前已经发现真相,但是为了收集何雅静一家的犯罪证据,所以秘而不宣。不熟悉的都能忽悠过去,熟悉的也就阿瑜
他们那边(),?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以吗?”骆应钧询问她。
何以宁下意识绷紧身体,他好像知道了?
骆应钧确实知道了,他了解了一下她的过去。一个人突然有钱,无外乎那几种情况,一一排除之后,最后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他由衷庆幸,若无这个机遇,她大概率不会遇上章怀瑜,也就没有父女相认的机会。
望进她流露出紧张的眼里,骆应钧可以想象她最初那段时间是如何的惶恐不安,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是你爸爸,我不会伤害你,”他迅速拿出两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你一直都说是爸爸给的钱,我不能白担这个名声,这张卡里有五个亿,密码是010628。”
何以宁摇头拒绝:“不用,我有钱。”
骆应钧面容格外认真:“你有钱是一回事,爸爸给你钱是另外一回事。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不管你认不认我,我的钱以后都是你的。”
他放柔声音,带着几分鼓励,“是活期,你自己看是存起来还是投资点什么,别怕亏,亏了就当交学费,有想法可以问我。”
骆应钧拨打她电话:“这是我私人号码,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我。这一张是我的副卡,爸爸会很高兴收到扣款信息。”
何以宁瞪着茶几上那两张银行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骆应钧缓缓笑起来:“我现金不多,暂时只能给你这点。回头等我从日本股市那边出来,再给你发大红包。”
何以宁:我确定,他真的在拿钱砸我。
骆应钧懂得适可而止,虽然很想留下和她多相处一会儿,但是知道要给她时间消化,遂告辞离开。
章怀瑜把他送出去之后,赶紧回来。
“和你爸聊的还好吧?我看谦叔心情不错的样子。”
何以宁有点悲愤:“我被他牵着鼻子走。”整个谈话节奏都在骆应钧掌握中。
章怀瑜立刻同仇敌忾:“姜总是老的辣,不丢人,我也不是他对手。谁让他是老帮菜,我们嫩呢。”
何以宁有被安慰到,看着他:“我脑子里有点乱,要不你回家住几天,让我理一理头绪。”
章怀瑜立刻装可怜:“我不,我一个人睡不着,我必须抱着你才睡得着。我保证这几天乖乖的,不打扰你。”
“章怀瑜,”何以宁叫他的名,“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章怀瑜慢慢收起笑,目光沉沉:“因为我妈,你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是不是?”
何以宁静默了一瞬后,点了点头。
理智上知道,当年他妈帮忙解决了大麻烦,延续了她爷爷奶奶的生命。可情感上,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她没了家没了父母。
她不仅不知道怎么面对章怀瑜,其实怎么面对骆应钧都还没想好,好在他走了。
“好吧,我让你一个人待几天,你可别胡思乱想,想着想着想跟我分手,”章怀瑜抬手将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英俊的脸上有种陌生的压迫感,“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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