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循雅闻言,好像本想忍耐一番,但实在未忍住,冷笑了声。
口蜜腹剑的,骗子。
正要开口,赵珩却偏身,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后又立刻坐定,一脸坦荡,仿佛什么都没做。
“别生气了景宣,”赵珩笑着哄他,“朕下次不说了。”
姬循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赵珩却看得出来他没有方才那么不悦了。
近在咫尺的面容似玉。
赵珩看着他。
或许因为姬循雅的性格太过凌冽,不可攀折,不可戏弄,他就越想,看看姬循雅的底线在哪。
再,得寸进尺。
姬循雅忽道:“叶太后想要谁家女子为后?”
“她未言明。”赵珩道。
姬循雅道:“你应了。”
赵珩猝不及防,旋即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荒唐。
“是。”他点头。
而后便是一阵沉默。
赵珩觉得,以他和姬循雅的默契,实在无解释自己用意的必要。
他拈起一块自他离开后就无人动过的糕点,放入口中。
凉透了点心不算好吃,尝起来有些发腻,赵珩皱了皱眉,端茶喝了一大口。
“饿吗?”赵珩问:“朕命人传膳。”
姬循雅瞥了赵珩一眼。
竟拂袖而去。
赵珩一怔。
“景……”话音骤然顿住。
许是今日几次二番被人拂了脸面,赵珩神色亦算不得好看,冷冷道:“来人。”
何谨快步走进来。
“传膳吧。”
何谨垂首,“是。”
……
今日朝臣上朝上得心绪难言。
一则,陛下将立后的消息传出,为本就流言纷乱的毓京火上又添了一把柴。
二则,群臣发现陛下批复
的奏折字迹变了。
笔意刚劲锋利,力透纸背。
是——姬循雅的字迹。
如同一个警告,对不听话的皇帝,无伤大雅的警告和,对群臣的警醒。
但赵珩今日还是如常上朝,从神情上看,并无不对。
“所以,”散朝后,群臣二二两两离开正殿,有人低声对同僚道:“姬循雅与……当真有私?”
同僚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胡言乱语,刘大人恐怕平日里读得不是圣贤书,而是书坊内的话本。”
顿了顿,见对方一脸茫然与被骂的不忿交织,重重叹了口,“哪里是因为私情,你难道看不出,立后的人选必然是世家贵女,姬将军这是不想……”
话音瞬间顿住。
未竟之意,对方却已经明白。
是不想,皇帝与之联姻联盟。
凉风吹拂,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看向天边滚滚黑云。
他喃喃道:“要下雨了。”
……
数日以来,赵珩与姬循雅再未见过一次面。
赵珩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韩霄源查出来的名册,听人传道:“陛下,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这几日叶太后倒是与赵珩亲近了不少,赵珩便也对太后嘘寒问暖不断。
两人皆是做戏做得习以为常的,但在他们俩近侍眼中,却被弄得几乎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原因无他,无论是太后待皇帝,还是皇帝对太后,关系都可称冷漠,现在却亲亲热热得宛如从未离心。
赵珩放下名册,道:“朕知道了。”
又看了一会,方摆驾长信宫。
叶太后见到赵珩先“大吃一惊”,伸手,但根本没有碰赵珩脸的打算,疼惜道:“我儿怎么瘦成这样了?”
赵珩总不能说是天天看不见姬循雅,没有秀色下饭的缘故,轻咳一声,顺势躲开太后戴着护甲的手,温声回答,“朕无事,劳太后挂念了。”
面上忧色却未消。
赵珩一把虚虚扶住太后将要缩回去的手。
叶太后看了眼皇帝,眼中的惊愕旋即被一派慈爱所取代,含笑地点点头,欣慰道:“皇帝真是长大了。”
表演了一番母慈子孝,看得众人热泪盈眶,二人才心满意足地进入长信宫。
太后命人上茶。
淡淡茶香中,太后笑着开口了,“皇帝近来可有闲暇?哀家不日要办场赏花宴,凡在京二品以上的官员夫人皆要携女过来,若其中有你中意的,比让哀家选要更好些。”
赵珩喝茶的动作稍滞。
叶太后眼见着他面色惊变,便故作不解,“皇帝莫非心有疑虑吗?”
她看向赵珩,“还是说,皇帝体恤臣子心意,不愿意做出,令其伤心之事?”
这话可谓给足了赵珩面子。
虽然从局势来看,皇帝根本不是不忍令臣下伤心,而是不敢。
赵珩放下茶
杯。
叶太后温和地看着他,“怎么了皇帝?”
而后,她便第一次在自己这个不亲近的儿子上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扭捏,他沉默片刻,吞吞吐吐道:“太后,朕不想。”
便是做戏,他也不会真娶他人为后。
他与姬循雅关系暧昧,无论是哪家贵女嫁入皇室,都无异于跳入火坑。
赵珩断无此打算。
叶太后看着皇帝,“哦?”
太后已不算年轻了,眼珠却不见分毫浑浊。
她似在用眼神问,你先前不是同意了吗?君无戏言,皇帝为何要朝令夕改?
赵珩好像觉得极难以启齿,静默许久,终于无法忍受叶太后的凝视,道:“朕……朕对女子无意。”顿了顿,“深宫寂寞,朕不愿意白白葬送了姑娘家的大好年岁。”
叶太后一愣,震惊地看向皇帝。
她本以为赵珩是受姬循雅所迫,不得不委身,现下,他居然说自己不喜欢女子。
难道,这二人间还有几分真心?
这个荒唐的想法一出,连叶太后自己都觉得可笑,轻轻摇摇头。
不喜欢女子,她心思飞快地转动着,就意味着皇帝不会有子嗣。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叶太后毕竟在宫中多年,面上半点喜色都不曾露出,反而极震撼地瞪大眼睛,“你……”戴着尖尖护甲的长指骤然指向皇帝,“你竟如此!”
赵珩苦涩道:“朕自知荒唐。”
叶太后霍地起身,想要说些什么,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声长叹,“你这,这要哀家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赵珩垂首无言。
俩人惺惺作态了半天,都自觉火候够了,赵珩正要开口,却听叶太后道:“不喜欢女子亦无妨。”
赵珩一愣。
什么?
叶太后看向皇帝,坚决道:“群臣为国尽忠之心天地可鉴,断无因公废私之事。”
赵珩难得感受到了一丝茫然,“嗯?”
叶太后又恢复了方才仪态万千的样子,“为了皇帝,他们几个的儿子还是舍得的。”
哦……他猛地反应过来。
赵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