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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先前几次见面都在谈公事,或崔抚仙同在,或冯延年同在,赵珩便是再喜欢姬将军的脸,也尚未痴迷到公私不分的境地,纵然偶尔会看向姬循雅,亦不过转瞬即逝。

今日好不容易能正大光明、仔仔细细地看,欣赏了须臾,才笑道:“将军明知故问。”

话音未落,池小苑只觉面前被赵公子唤作将军的人身上气韵愈发阴沉可怖。

纤细的腰身颤颤。

韩霄源快速看了眼谈笑自若的陛下,又看了看满目森冷的姬将军,眼疾手快地扯过池小苑脱下的外袍,往他身上一披,隔着衣服将他拖走。

池小苑一张漂亮的小脸惨白,颤声道:“他是陛,陛……”

原来明远一案查得如此快不是因为这位赵公子能够直达天听,而是他,就是“天”本身!

韩霄源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闭嘴。”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最好的出路就是让自己看起来不存在!

池小苑被韩霄源拉得一个踉跄,这时候却什么都顾不得了,面无人色地随韩霄源疾步退出去。

不过须臾,庭院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姬循雅环视了一圈院中景致,见此处陈设虽不奢华,亦十分清雅,显然费了主人不少心思,且宅院在兴宁坊,位置极佳,心中说不出何种滋味,只淡淡道:“院子不错。”

要装得满不在乎,偏偏黑眸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赵珩端起茶,笑道:“金屋藏娇,自然要选个好地方。”说着,就要把茶往唇边送。

下一刻,姬循雅骤然俯身。

那股诡异的血腥味不知何时染上了赵珩惯用的龙涎香,腥甜交织,阴沉沉地扑面而来。

乍然与姬循雅冷沉漆黑的眼眸相撞,赵珩清晰地看到了其中不加掩饰的怒火与,欲望。

头皮立时发麻,喉结滚动了下,赵珩扯开抹笑,“怎么这样看着朕,”他伸手,差点便要抚上姬将军近在咫尺的面容,却被姬循雅偏头避开,“景宣。”

赵珩身上却不全是龙涎香,香气沉郁,闻着莫名让人心静——是烧给死人的香纸,日积月累,熏透了房间后,人进入其中后,不经意间染上的气味。

姬循雅眸光愈沉。

崔平宁。

不过是个死人,再活一世,还能让皇帝念念不忘。

如果身死,姬循雅垂眼,就能让赵珩心心念念的话……旋即反应过来,为自己荒唐冷笑一声。

姬循雅抬手。

赵珩身体瞬间绷紧,一手看似极闲适地握着茶杯,将送到唇边,一手却本能般地掩在长袖中,手指微蜷,只等薄刃滑入掌中。

面对姬循雅,实在令他分毫也放松不得。

如与野兽共处囚笼。

下一刻,姬循雅动了。

五指极缱绻地贴住了赵珩手中茶杯的另一端,抬眸,朝他微微一笑。

“咔。”

容色清丽出尘的美人神情不改,对着帝王,唇角噙着一缕再无辜纯善不过的笑意,握杯的动作更优雅从容,只不过,青瓷杯壁上顿时映出道道龟裂。

力道把握得恰好到处,够杯裂,却不至碎在赵珩手中

赵珩轻啧了声,没心没肺地笑道:“好大的心火啊,将军。”

他手一松,茶杯倏然落下,旋即被姬循雅接住。

姬循雅持杯,贴着杯边湿润的痕迹将内里水液一饮而尽。

唇瓣被染得微湿,看上去多了几分血色。

赵珩握刀的手陡然收紧。

茶杯随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啪”地一声,猛然间四分五裂。

姬循雅慢悠悠地松手,弯了弯眼眸,温声告罪:“臣不慎,请陛下降罪。”

赵珩爱弯眼笑,两人先前日夜相处,就对彼此的小习惯也有了些影响,姬循雅便偶尔也这么笑。

区别在于,前者如此,眸光潋滟,尽显明艳,后者如此,则……如野兽想要猎物放松警惕时的故作无害一般。

生得再漂亮,也抹不去姬循雅身上那股深入骨肉的凶煞血气。

赵珩也笑,“装模作样。”

话音未落,霍然出手,一把扯住姬循雅的领口。

“刷拉。”

衣料擦磨。

后者似乎毫无防备,任由对方将自己拽到他面前。

赵珩的手就卡在他喉间,他被迫垂头,与之对视。

眼中所有激烈的情绪都被竭力压下,唯余一派清润的柔和。

整个人听话得近乎驯顺。

因姿势的缘故,帝王虽仰面,却无半点柔弱之态,下颌微扬,显得睥睨至极。

一纸之距,赵珩身上甜暖的香气源源不断地侵入感官。

明明是最尊贵温暖的气味,却随着吸入,烧得全身都发烫。

血液汹涌地在四肢百骸游走,姬循雅温驯地垂眸,如小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

竭力地压住眸中可怖的血色。

然而开阖之间,隐隐可见一片血丝,狰狞又绮丽。

姬循雅柔声说:“臣字字出自真心。”

赵珩仰头。

就在对方将欲狠狠咬上面前这瓣唇时,两根手指却压住了他的唇,指尖轻柔地临摹唇线的弧度,似戏弄,又如同亵玩。

帝王高高在上,仿佛永远胜券在握,不染纤尘。

越是这般目无下尘,肆意把玩人心的模样,越容易,勾起某些极阴暗下作的隐欲,想看他,若时局超乎掌控,他又要露出何种表情。

会不会崩溃得,连哭,都难以发出完整的气音?

姬循雅抬眸。

极力装出的柔婉与眸中阴暗的血色辉映,愈显诡魅。

纤长的手指碾压,似一道止咬的束具。

赵珩看着姬将军岌岌可危的伪装,忍不住笑出了声,“将军胆大妄为,再大逆不道的事情朕都置若罔闻,

岂会因一寻常器物,降罪于将军?”

姬循雅启唇,隐隐可见尖尖犬齿。

满口森白。

姬循雅哑声说:“陛下宽仁。”

冰凉的手指顺着右臂向上,堪堪停在腕处,收拢,攥紧。

赵珩爱怜地摸了摸姬循雅的唇瓣,动作温存,仿佛眼前人并非筋骨强悍的武将,而是一羸弱易碎的奇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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