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已近京郊,三军愈发整肃。
赵珩撩开车帘向外望,但见旌旗蔽天,耀目日光下,军士披甲持刀,寒光四溢,耀耀生辉,几可夺天日,大军绵延数里,再远处,以目力已不可见人,只能隐隐看到万马奔腾时激起的烟尘。
然虽四境军队连片,却少有人声,军士俱衔而进,枚只闻马蹄落地时的笃笃声响。
赵珩自醒来后还是第一次同大军并进,见靖平军甲坚兵利,气势汹汹,忍不住抚掌,“好!”
何谨惊愕地看了眼皇帝。
这可是姬循雅拿来胁迫您的凶器,好在何处!
赵珩余光一瞥,看见何谨惊得都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了,笑问道:“卿觉得朕不该赞靖平军?”
何谨立时垂首,“奴婢不敢。”因赵珩素日对他宽和,顿了几息,复大着胆子发问,“只是奴婢不解陛下为什么高兴?”
倘他是皇帝,自然希望靖平军衰弱,若军纪混乱,不攻自破,那更是上天护佑!
赵珩目不转睛地盯着如洪流碾压而过的军队,目露赞叹,“朕先前觉得大昭立国近三百载,无论是朝廷、地方,还是各地驻军,承平日久,免不得沉湎于享乐,陈腐不堪。”
何谨不解地看着赵珩。
“今见姬循雅治军,仍……”
“笃笃笃——”
骤然靠近的马蹄声一下子打断赵珩。
皇帝闻声转头看去,眸光一震。
别无他故,只因眼前人——太过好看了!
姬将军着甲,除却未戴首铠外,浑身上下俱被甲胄遮得严严实实,愈显身量英挺劲拔,凛凛傲然。
他容色洁白,有如玉质,却戴着一通体漆黑的穷奇面甲,狰狞兽面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余一双粲如寒星的眼睛。
非芝兰玉树,却如一柄被烈火灼得赤红的锋刃,利利透骨穿心而过,好看得毛骨悚然,惊心动魄。
赵珩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后,还忍不住往姬循雅脸上看了几眼,“将军今日必定事忙,怎么来找朕了?”
姬循雅勒马,堪堪与车驾并行。
“仍什么?”姬将军道。
赵珩眨了眨眼,惊于此人不仅偷听他们说话,还能正大光明地问出来,似笑非笑道:“将军好耳力。”
姬循雅好像真把赵珩这话当成了夸奖,弯了弯眼,很温柔舒朗的模样,与之对应的其下凶兽妖邪四溢的眼睛,一者放在一起非但不违和,反而相宜得要命。
“仍锐不可当,可见非是兵弱,”赵珩笑道,意有所指地看着姬循雅,“而是无悍勇将帅。”
姬循雅颔首,“谢陛下称赞,臣受之有愧。”
随着他的动作,甲胄轻轻相碰,金石相接,撞声泠泠。
不论其身后遮天蔽日的军队,只论姬循雅自己,他本身就已是一件危险至极的凶器了。
见姬循雅毕恭毕敬地见礼,好像看见了一只
獠牙毕露的凶兽,向自己低头,实在令赵珩,很难不生出一种亢奋与警惕交织的征服感。
皇帝轻咳一声,方才的异样转瞬而逝,他笑道:“将军还未告诉朕,为何来朕这?”
“天子玉辂,需上将军随行护卫,臣虽未领上将军衔,奈何靖平军中再无高过臣者,只能委屈陛下,由臣护卫。”姬循雅温言回答。
赵珩沉默几息。
姬循雅的意思是,想升官?
“将军战功赫赫,乃国之柱石,”赵珩道:“是朕疏忽了,待回京后,朕定要拟旨嘉奖将军。”
姬循雅看了眼赵珩,不冷不热地回答:“谢陛下。”
赵珩疑惑。
姬循雅怎么又不高兴了?
他方才看起来明明心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