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臂被轻而易举地束缚在身后。
池水温热,然而身后之人却仿佛不似活物,身上未沾染丁点热意。
冰凉修长的手指沿着脖颈一路向上,所到之处,冰得泡久了温泉的皮肤本能地阵阵发颤,他捏住赵珩的下颌,往后轻轻一掰,“陛下?”
呼吸落在耳畔。
赵珩只觉心跳如擂,深吸一口气,发烫的热气灌满鼻腔,灼得他有些呼吸不畅,“朕已洗好,想回宫了。”
他勉强偏头,朝姬循雅笑。
纤长的脖颈绷做一线,喉结似很紧张地上下滚动。
姬将军攥着赵珩的手腕,腕骨棱棱地凸着,与掌心严丝合缝地贴着,握得太用力,姬循雅几乎感受到了疼,目光意有所指,“那臣呢?”
姬循雅不沾热水时像具刚死没多久,还挺好看的尸体,被水一冲,黑眸愈发冷沉,唇角却绽开了抹森然的笑,望之如怨气深重的恶鬼。
赵珩义正词严:“朕觉得将军身上太凉,想让将军进来暖暖。”
姬循雅扬唇,湿漉漉的脸几乎要贴上皇帝的脖颈,“既然如此,臣是否还要感谢陛下体贴?”
赵珩晃了晃手腕,也不知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了,还是姬循雅握得太用力,腕上如缚千金铁索般沉重,动弹不得。
“将军既然谢朕,”赵珩笑眯眯道:“便不要恩将仇报。”
姬循雅在他耳畔轻笑一声。
细微的气流划过耳廓,痒得让人战栗。
姬将军方才拿冷水把自己不知冲了多少遍,血污洗得干干净净,然而或许杀戮太重,在没有任何熏香遮掩的情况下,冷冰冰的血腥气若有若无地侵蚀着赵珩的嗅觉。
不像被人扼在怀中,倒似与杀人如麻的锋刃紧密贴合。
如离水之鱼,下一息,便会被刀刃贯穿。
赵珩头皮发麻。
一面是对于危险的本能戒备,一面他那点胆大包天的,对于姬循雅样貌的喜欢,二者此消彼长,不相上下,逼得赵珩呼吸都有些不畅。
泡得太久,赵珩站立不稳,毫无逞强之念,任由自己跌入水中。
身后肌肉立时紧绷,姬循雅眸光骤利,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他霍地出手,不等皮肉相贴,一把按住了赵珩的肩膀,将他生生拽了起来。
脸皮绝对算不上薄的皇帝往后一靠,干脆将头抵在姬循雅肩上,理直气壮地说:“将军,朕的腿软了。”
唇瓣开阖间,热气拂过侧颈。
赵珩眼睁睁地看着姬将军线条分明的下颌线瞬时绷紧。
“赵……”咬牙吐出的字只来得及发出气音,赵珩便偏头,去看他。
乌发驯顺地垂落,皇帝被水汽蒸得泛红,从脸颊、双耳、到脖颈,俱染上了层艳色,再往下,便被泉水遮掩,水波荡漾,难以看清。
他没骨头似地靠着,一副累得脱力的可怜模样。
瞳孔猛缩,姬循
雅听得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将军,”两个字在赵珩口中滚过,也被染得懒洋洋湿淋淋,“你不放开朕,是想和朕共浴吗?”
水珠顺着姬循雅脖颈淌下,青筋鼓跳,赵珩目光同水珠一道划下。
话音未落,姬循雅一下松开了攥住他双腕的手。
赵珩却没立刻起来。
温汤太热,他额头上早浸出了层密密的汗珠,姬循雅身上却冷得如一块冰,二者中和,触之居然还很舒服。
“陛下。”姬循雅死死地盯着赵珩的脸,“为何还不起来?”
一滴泉水停在赵珩唇上,欲落不落。
他小指无意地蜷了下,仿佛在竭力克制,为赵珩擦去这滴水的欲望。
赵珩虽不懂何为见好就收,但面对姬循雅时他不介意先学学,伸手,抓住了姬循雅的右臂。
贲起的肌肉几乎有点硌手,赵珩撑着站直,大大方方地起身,出水。
他弯腰,随手勾起旁边早已备好的里衣穿上。
乌发蜿蜒贴于颈上,半遮半掩。
他毫不顾忌地将人体最脆弱的部分外露。
秀直的一条脊骨,只要柄最纤薄锋利的小刀,找好位置,切入其中,便能让赵珩再也站不起来。
只能受困于他掌中,由他摆布。
赵珩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受到身后姬循雅灼灼的目光。
却无关情-欲。
赵珩轻啧一声。
像是在看一盘鱼肉,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思索着要如何用刀,才能切得完美无瑕,最好入口。
赵珩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带,又批了件外袍。
“天色不早,朕先去歇着了。”赵珩随意道;“将军自便。”
语毕,大步出去。
留姬循雅一人在水中。
赵珩。
他想。
他深深拧眉。
姬氏规矩森严,一言一行皆有定例,以谨言为贵。
少言就会多思,然而再多的疑惑也得不到任何解答,多虑反而平添无尽痛苦,便不问,不想。
那种抑制不住的疑虑,如燎原之火,随欲望熊熊燃烧。
他想,要什么?
姬循雅想。
想让赵珩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奠定的基业崩塌在眼前,想看他无能为力,看他痛不欲生,然后,亲手杀了赵珩。
不用铁器,要用手,掐住皇帝的脖颈,一根一根地碾碎他的骨头,再……
姬循雅猛地醒神,黑眸中汹涌着难言的情绪。
再如何?
你还想,姬循雅冷静地质问自己,要什么?
……
赵珩累极,刚回寝宫,先喝了两杯茶压了满口燥热,便立刻直奔床榻而去。
毫无仪态地往床上一滚,赵珩阖目,不足一刻便已沉沉睡去。
正殿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来人
悄无声息地进入潜元宫,行至内殿帘栊前,脚步骤然顿住。
长指搭上珠帘,轻轻一点,却没有撩开。
片刻后,转身而去。
正殿的桌案上犹然摆着赵珩前几日命燕靖思读的书,来人目光一凝,落在那只青玉杯上。
杯中犹有半杯冷茶。
来人上前,神色晦暗难明。
片刻后,正殿内传来“咔。()”し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