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面比很大,每隔一米半设立一个玻璃展柜,里头铺设着绒布、放置一条条念珠手串。
很快她的视线被周遭墙壁上挂满的、色彩丰富绚烂的‘彩画’吸引。
一幅幅形状大小不一的‘彩画’中,大抵绘制的是各路神佛菩萨,有的慈眉善目盘膝坐莲,和一般人能够想象出来的菩萨神佛相差无几,但这类‘彩画’只占据满墙壁画的一半不到。
另一半的‘彩画’颜色要更加饱满、炫目,上面所绘制的图像也颇为奇怪,简直不能让人相信那是神佛。
有的通体黢黑,单膝盘坐。
亦有的长着多张脸孔,多条手臂,持着奇奇怪怪的法器不怒自威。
甚至有的青面獠牙,骑着大象,身上衣不遮体……
无数块拼图一般的‘彩画’密密麻麻簇拥着店面正中央的展台,台上则是放置着一尊尊金色佛像,给人的冲击感很强。
“两位客人想买点什么?”一道声音响起。
虞妗妗往来源处偏头,看到店面左侧其实还有一处缺口,被布帘遮掩的严严实实,是店里年轻的店员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从里面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刹那间虞妗妗只看到帘后并不是隔间,而是旋转楼梯的一角,这说明「藏传禅院」的店面不止一楼他们看到的,头顶还有二层。
祝檀湘眨眼间进入客人状态,“我们随便看看,你们店里卖的珠子佛像怎么和旁的不一样?”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店里的佛器都是藏式佛器,供奉的圣佛也都是藏传神佛。”
“藏传佛教的神系,外形上和普罗大众所熟悉的神佛有所不同,是藏族特有的宗教色彩;藏传佛具的形式和器形上和传统佛器有一定差别,但这些念珠、佛具和佛像都是由正经的藏地上师开光加持过的,无论是对事业还是对家庭、康健都有很好的正向促进。”店员含笑解释,又问:
“唐突问一下,虞女士和祝先生你们是单纯想请一尊佛像回去供奉,还是有哪方面的调节需求?想买什么式样的佛具?”
“我和你实话实说,我们家最近
走背运!”祝檀湘信口胡诌:“工作上不顺利是一回事,家里人身体也哪哪都不舒服,我们找人看了一下,说是被脏东西给冲撞了,这才想着请尊灵验的菩萨回去供着,看看能不能把那玩意压一压……”
“你家店里卖的佛具能有这种功效吗?我看了好几家店,感觉卖的东西都是流水线上造出来的……”
“当然了先生,您大可以在网上搜索一下我们店,很多买过我们家东西的施主信众反馈都很不错,甚至店里每周还有上师来免费为信众诵讲经文,广撒福缘。”店员说。
祝檀湘面上仍是半信半疑,“这么好?那你给我推荐一下吧。”
店员点点头,引导两人走到柜台、介绍物品:
“这一部分念珠可以增强事业上的能量,旁边这些售价高一些,但经上师加持开光能量更强!上面刻印了摩罗经文,可以起到护身养身的辅助功效,更是对一些低靡的、有害的能量起到压制抵御的作用。”
“如果两位不放心,可以在我店请一尊佛像回去,我们藏传神系的圣佛中,有很多都是专门驱邪镇恶、象征光明与力量。”
“还有墙壁上陈列的这些唐卡,上面绘制的都是藏传神佛,请到家中放置在客厅墙壁、或者卧室,效果也是很不错的……”
店员正滔滔不绝的介绍,一直神情淡淡的虞妗妗忽然开口:
“店里卖的东西就这些吗?感觉不太合眼缘,我看你们楼上还有地方吧?有没有其它更好的东西能给我瞧瞧。”
“这…”店员一怔,立刻扬起笑脸说:“虞女士,佛家之物不分好坏,只是能量不同功效也不一样。”
虞妗妗一说话,祝檀湘就猜到她想去二楼,去这家禅院更隐密的地方寻找沈明意。
他立刻扬眉压低声音说:“我们晓得,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但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特殊,普通的物件买回家怕是不顶用啊,你不是说店里有佛家上师坐镇,就没有什么更厉害的、镇店的宝贝能让我们掌掌眼?或者这位上师接不接做法事的业务?”
“你放心,我们既然问这么多一定是诚心想买,关乎到家里人的安危和气运,只要能解决问题花多少钱都不是事!”
说话间祝檀湘带着傲气,一副不差钱的有钱人模样。
年轻店员面上流露出几分犹豫,说道:“祝先生,二楼是我们店的茶室和经室,一般只对本店的老客户——也是一些真心信教的客人开放。”
“成为老客户是要消费多少还是要在你们店办卡?”
“不是消费的问题先生……”
青年撇了下嘴,以为她在故作矜持,“你要是不能做主,就给店长打个电话,我们要和能主事的谈……”
这般举手投足间的傲慢无礼,衬得他那张很是出众的帅脸都欠揍起来,虞妗妗看得叹为观止。
演技真好。
耳朵尖微动,听觉分外灵敏的大猫捕捉到了门外的细微动静,扭头看向门口,一秒之后才有人推开半掩的店门,跨
过门槛走进店里。
听到店员为难的声音,来人出声道:
“小何,怎么回事?”
虞妗妗视野中的人是个和尚,面相不老二十岁左右,穿一袭深红色的袍子袈裟,阔袖长袍,其袍子颈部坠着的僧帽区别于内地的僧服,是藏族喇嘛的僧跑特征。
“噶玛巴布瓦活佛!”看到青年喇嘛,店员眼睛都亮了,求助一样走过去含蓄地描述了情况。
五感敏锐如虞妗妗,能清晰发觉那藏族喇嘛虽然一副在认真倾听的模样,视线却若有若无地往她身上瞟。
她眉头微蹙幅度很小,心中生出疑惑。
喇嘛是在打量自己?
难道他一眼看出自己身上有端倪?
虞妗妗提起警惕。
听完店员含有抱怨之意的诉说,喇嘛露出一个温和笑容:“两位施主,我们店有一部分物品和地区,的确只对对佛心诚之人开放,非钱财可以改变。不过佛渡有缘人——”
“女施主,我观你身具佛缘,是有灵性的人,敢问女施主年方几何?”
虞妗妗:……
哈?
她,妖鬼,借尸还魂,在喇嘛嘴里有佛缘?
在场的她和祝檀湘,以及连接着通话窃听的徐静和,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20。”虞妗妗硬邦邦吐出话,她倒是想听听这喇嘛还能说出点什么话来。
青年喇嘛闻言,单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起,?虎口向上,?手腕转动作出象征着转经轮的转经手势,同时阂上眼皮口中念念有词,听着是藏语经文,颇为高深莫测。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面露可惜地看着虞妗妗叹道:
“可惜,实在可惜,女施主错过了佛缘最深厚的时节。”
“但既然你今日来到了我们禅院,便是与我有缘,我便破例为你引荐一次,帮助女施主解决难事。你跟我来吧。”
虞妗妗眼眸微眯,“那先谢谢上师了。”
她抬步跟着喇嘛踏上前往二楼的楼梯,祝檀湘想跟上来,却被挡在了门帘处:
“这位施主,你并非我佛有缘人,非心诚者不可以破戒踏入禅室,扰金刚清净。”
祝檀湘眉头皱起:“我和她是一起的,你……”
这突然冒出来的藏族喇嘛怪模怪样,要把大人单独带去二楼,他总担心是出了岔子,楼上埋伏了人会对大人不利,又怎么愿意让虞妗妗一个人上去。
“没事。”虞妗妗:“你在楼下等我。”
接收到虞妗妗制止的眼神,虽有些不愿,祝檀湘还是止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尽管很多地方祝檀湘已经做到了普通人能做到的最极致,是个非常合格的助理,但每每到这种需要涉险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甘,不甘自己为何玄学的天赋如此贫瘠,费尽心力也学不会那些手段和术数。
耳麦中徐静和安慰道:“别担心祝兄,妗妗那里有我听着,任何异常我都会立即派遣
增援。”
“她那么厉害,能伤害到她的人可不多。”
“嗯。”祝檀湘应了一声,问店员:“等着也是无聊,墙上这些唐卡还挺有意思,不介意我拍几张照吧。”
“可以的。”
既然帮不上忙,他就做好本职工作,决计不能给大人拖后腿。
于是他把店里的物品当成线索证据,掏出手机就是一顿拍,并整合成文件上传给天师府。
另一边随着喇嘛走上木制楼梯的虞妗妗,听到耳麦里传来虞妗妗的声音:
“妗妗我刚刚调查一番,店里的人称呼那个喇嘛为‘噶玛巴布瓦活佛’,他确实是藏地喇嘛,属藏传佛教中的噶玛噶举法系;有危险你直接喊我。”
从徐静和的消息里,虞妗妗大致了解了这喇嘛的背景。
藏地喇嘛们的佛号都有依据。
他们认为活佛是会转世的。
通常情况下,喇嘛的佛号是依据他所在的转世系统下,第一世活佛建造的寺院、?他出生的地方、?他所居住的寺院或者是管辖的地区,?甚至是第一世活佛的名字而起的。?(1)
也有一部分喇嘛的佛号,由所属的教派决定,?噶玛巴布就是这样的喇嘛。
噶玛噶举法系是藏传佛教中的主流一派,每一世的继承人,都会直接继承‘噶玛巴’这个活佛称号,其余同属派系下的喇嘛的佛号,就是在噶玛巴的后面加上自己的姓名,以示自己是这个派系的僧人。
因此这个喇嘛属于噶玛噶举派系,名为布瓦。
虞妗妗没有出声回应,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噶玛巴布瓦腰部后方坠着的法器所吸引。
由于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喇嘛站得更高,腰后系挂的法器几乎和她的眼睛平行。
在相对昏暗的楼梯间,虞妗妗看到那是一柄弯曲的、约莫半米长的佛具,一端膨大有孩童拳头大小,被金和银的镶丝包裹,嵌着珠子;
另一端则纤细收紧,尾部也被一圈雕刻了繁复纹路恶密银包裹,中间有孔洞。
没有金银包裹物的中段是黄白色,整体像一柄号角。
离得近了,号角状法器上的一股沉腐气味,直冲冲地钻入虞妗妗的鼻腔。
哪怕经年累月的摩擦使用能消磨掉法器上的血腥味,也骗不过活了上千年的野兽——这法器由人骨炼制。
看骨形,是人类的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