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客主找上门来,扣门三下说:‘师父,请您出山走脚’;
听到行话他们才会整理着装,外出赶尸。
再加上这些‘赶尸匠’作业时都在规避人群的深山老林,喜走夜路还带着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
可以说是最为隐秘的派系之一。
在虞妗妗还是妖身的过去数百年里,见过有‘赶尸’一脉传承的匠人也不过一一。
说实话她还以为这个派系已经自然湮灭了。
没想到今天能听到、甚至可能见到赶尸匠。
她心中多了些期待感,追问了两句这位‘桂老’的情况。
艾弈清见她有兴趣,现下除了等候也没有事做,便缓缓道来:
“前辈问桂老的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老人家年龄很大了,据我所知最少也有七十来岁,是非常老派的大前辈。”
“他的名字也不是‘桂老’,我听我阿公讲,他原本是个生下来就父母抛弃的孤儿,恰巧被当地住在林子脚下的一位‘赶尸匠’收养,从会说话起就在学习赶尸一脉的术数。
那位老人家是开棺材店做白事生意的,为得就是方便接触研究尸体,很多当地老百姓都知道他痴迷人尸,被他收养的孤儿容貌有异性格又孤僻,还整天跟着老人家做白事抬棺椁,从小就被当地村人排斥,叫他‘鬼仔’。”
“再后来他年纪大了,做出名声被圈内人知晓,大家就
都尊称他为‘鬼叔’、‘鬼老’,现在他隐居在嵩川和临市的交界处,在院子中种了很多桂花树,有不知情的人以为他的‘鬼’是这个桂,称谓错了,便将错就错了。”
“桂老这个人吧,性格非常古怪,脾气很暴躁,但他老人家是有真本领的。”顿了片刻,艾弈清下意识环顾四周,才压低声音继续讲述:
“相传在四五十年前,玄学圈子也是人人自危、生怕被打成旧思想和封建迷信,很多圈内有点声名的老前辈都吃过苦头,更别提‘赶尸匠’这种被当时看作邪门歪道的派系。那时桂老还年轻刚出来走江湖,就办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这才免除了一些苦难……”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值打击、扫除封建迷信最盛行的时候,就在华夏‘五溪蛮’的某个偏远山村里,雷暴雨导致的山体滑坡,坍塌出一个有些年头的古墓。
当地村民没有任何考古意识,只是好奇里头的东西、加上很多传说中王后将相的坟墓里都会陪葬大量金银财宝,便自发地组织青壮年挖穿墓穴,去地宫寻宝。
然而那千年古墓中有十分残忍的、用活人祭祀的‘大红祭’,以及诸多被活埋陪葬的工匠,千百年内墓中变化万千,甚至吸取了大山的灵气,里头‘大红祭’的守墓尸发生了尸变,化为僵尸。
进入其中的村民都被开膛破肚、吸干了血液,尸变的僵尸也逃入深山。
这件事在当时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随着山中牲畜死得越来越多,还有村民在家中被吸干血液而亡,彻底惊动了上头。
碍于大肆传播会引起老百姓的慌乱、也不利于扫除封建迷信的政策,当时同样面临断代和传承危机的正道人士,也束手无策。
最终是曾经和桂老的养父兼师父打过交道的老术士,尝试登门拜访,请求‘赶尸匠’一脉出山。
因为僵尸也是人尸,只要能学精正统的‘赶尸’秘术,连僵尸都有法子驱使!
彼时的桂老已是孤身一人,继承了死去养父的棺材铺。
听到山村中出现僵尸,年轻的桂老收拾了包袱带上蓑笠,只身去往当地、深入僵尸逃入的深山老林。
这么一入就是两天两夜毫无动静和踪迹。
就在很多人认为桂老已经死于僵尸之手时,他衣着破破烂烂染着鲜血,肩上挑一根杆,串过僵尸的双臂突然从山林中走出。
这在当时的玄学圈也是大轰动事件,还惹来了上头的关注。
要知道僵尸一旦遁入山野,想要抓住比登天还难,再上它多吃点动物人类,它会进化到堪称可怖的地步,到时候方圆百里内的百姓都要遭殃!
成功捉住僵尸的桂老,说他做了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完全不夸张。
正因如此,一些人为他据理力争、认为他虽是旧时代旧派的迷信人士,可实实在在有功,理应嘉奖,怎么能再下放?
最终桂老还是因身份敏感没得到什么嘉奖,但也没被为难,踏踏实实在五溪蛮的小村庄里守着自己的棺材铺,
一直到今天。
也正因当年‘赶僵尸’的事迹太出名,艾弈清的阿公都知道。
说到这儿,艾弈清有些焦虑地咬着指关节:“也不知道桂老对付这种毒尸瘴气到底有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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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虞妗妗朝着入山口的方向看去,视野中出现一名身着青布长衫和青色软帽、腰上挂一条黑色汗巾、踩着草鞋的老头。
老头一手拿着烟枪吧哒吧哒得嘬,下垂的眼皮老态毕露,身形佝偻甚至很矮。
其树皮一样的老脸有块从右边额角,一直蔓延到脸颊的青紫色胎记,足足有人半个巴掌那么大,让其本就朽木一样的容貌气质平添了怪异。
难怪他被老赶尸匠收养之后,村民会排斥他、叫他‘鬼仔’。
艾弈清连忙迎了上去:“桂老,真的很抱歉,这么晚了突然惊扰您老。”
嘬着烟枪的老头神情不耐,没什么好气:“这种客套话就不要讲了,直接带我看东西。”
“好您跟我来,毒尸就在铜棺里头!”艾弈清说着,连忙带路。
经过虞妗妗身边时,老头无意一样抬起眼瞥她,没有停顿,面无表情直奔铜棺。
站在棺材跟前等‘都查科’的人打开棺板,他抻头看了眼里头腹部高耸的狰狞尸身、以及腐气冲天的半棺水液,‘哟’了一声:
“艾丫头,你这是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啊。”
艾弈清笑容讪讪,不知道怎么答。
桂老没过多为难,他粗糙皲裂的手掌竟直接扒住铜棺侧面,半个身体都探入棺材里,几乎和棺椁中的毒尸面对面。
就这么观察、细嗅了半天,老者像浑然不会被恶臭冲到似的表情如常,直起身问:
“这尸体下葬不超过十五年吧,是谁的逝亲?现场有没有他亲属、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齐家明忙顶着压力出声:“……是我爸,他是因病而死。”
“病死的啊——”
矮小的老头拉长了腔调,面无表情:“那老夫这趟‘走’不了。”
赶尸匠并不喜欢用赶尸相称,太俗了跌份,他们更乐意称外出作业为‘走脚’。
走不了的意思,自然就是这尸体他没法赶。
艾弈清急了:“为什么啊桂老?!”
人都来了,怎么就不赶了?
“这逝者犯了我们行业里的‘三不赶’!”桂老目光锐利:
“要我不守行规强行走这一趟,中途发生任何意外,你可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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