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尚雪忽然停在门边,朝软塌里神情淡淡的女孩儿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谢您。”
她永远忘不了满怀绝望时,破开雾霭的八角神龛,以及龛上坐姿惬意的妖怪少女。
如若遭遇的诡事没被解决,她甚至怀疑自己撑不了多久,会被肚子里和身边的怪物逼至崩溃,走上毁灭……
虞妗妗皱了下鼻尖,语气不以为意:
“你出‘钱’,我出力。”
什么谢不谢的,人类真的很喜欢说这种话,偏偏一个个眼角亮晶晶…
祝檀湘对猫主子的小神态再清楚不过,不由勾起了笑。
无论‘净心’去晦的符水,还是随手帮忙找到的丢失猫咪,又或是联系康永河和警方……这些可不包含在‘买卖交易’里。
并非神明才会心软,嘴硬的妖怪也可以。
待尚雪离开,虞妗妗像个地主老财,翘着腿支着洁白下巴,把从尚雪身上抽离的一缕淡淡功德把玩在指尖。
她垂眸时天然有种恹恹感。
哎…哪里能劫到一大笔功德呢。
放空思绪的猫妖会不由流露出天性,搭在沙发软塌上的手
() 掌活脱脱如猫爪,不自觉微爪又张开,她忽然摸了摸肚子;
更重要的事情盖过淡淡惆怅占据上风——
“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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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做得极佳的青年自从当了猫妖大人的小助理,工作量翻倍不止,有空闲的时间,大抵都在学习、浏览一些他认为有用的信息和知识。
听到猫主子带着些矜骄的声音,祝檀湘偏了下头,含笑说道:“大人,今晚不在家里吃。”
“去哪儿……”虞妗妗无意识晃了下腿,她倏忽想到了什么被自己遗忘的事情,身体坐直,眼弧不由扩大连瞳孔都缩了。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她扭头去看祝檀湘,难得无措。
青年见状温和笑道:“伏灵那天回来报信,说大人您要处理尚女士的工作,我就和赵婷婷通过电话、解释情况了。”
“登门时间改在了今天下午。”
“还好——”
虞妗妗稍松了口气,脸色还算镇定,指尖已经按紧了身下的沙发:
“……要买什么?”
祝檀湘笑容更大,“水果,或者小朋友喜欢喝牛奶,六点之前到就行,我听说赵、胡两家关系缓和了应该也会上门。我们也可以去附近超市逛两圈…”
嘴上说着‘随便’‘不在意’的少女,离开家时还是换下了连帽衫。
出了院门,祝檀湘回身锁门,还在絮叨购物清单,一扭头发现虞妗妗定定站着,右臂微抬把他挡在身后,从上而下能看到她眉头微皱。
他顺势抬头,笑容也淡了些。
是最近搬来的年轻坤道。
对方似乎也有些愣,目光紧盯着虞妗妗颇有点苦大仇深的既视感,顿时让他紧张起来。
青年压低声音,怂怂道:“大人,她什么意思?”
虞妗妗也摸不着头脑。
她这段时间都被偷窥习惯了,也没遇到道士的攻击,没成想一出门和人碰个正着。
就在这时,束着马尾的坤道像是下定决心,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唉唉,女士您要干嘛?”祝檀湘探出脑袋,正气凛然的语气随着道士靠近变弱:“我们可什么都做,就是出去吃顿饭!”
察觉到一对男女的警惕和戒备,徐静和生生止住步子,半晌硬邦邦来了句:
“虞妗妗,我有话和你讲!”
虞妗妗:……?
这人谁?
她轻嗤一声,挑起眼尾:“我和道士——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好讲的。”
虽然是只猫妖,可也没少用道士手段吧,他们好像还和好几个道观、道士店主互换联系,他还厚着脸皮和人家互称道友呢…
祝檀湘心里吐槽,哪敢出口。
只是他偶尔也会疑惑,虞妗妗看起来很讨厌道士,却又为何一身道门手段?
气氛僵持片刻,虞妗
() 妗被小道士的视线盯得发毛,决定咨询资深人类学专家:“她什么意思?不讲话瞪我干嘛?”
祝檀湘沉吟:“终于要逮我们了吧,正道消灭反派前,都是这种流程。”
“你们人类……”虞妗妗嫌弃:“要打便打。”
她扯了下身后青年的袖子,径直迈步,像只目空一切的高傲猫猫,只是要和年轻坤道擦肩而过时,她稍一侧头现出妖的凶性。
“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别再靠近我,还有他。”
徐静和张了张口,到底没能说出心里的话。
她看到跟在虞妗妗身后狐假虎威的人类青年,经过她身边似是怕被她戳上两剑,冲她礼貌一笑,走远了才又嘀嘀咕咕。
“好感动,大人跑路会带上我吧?”
“看我心情。”
“我看到她耳朵红了,好像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你好聒噪。”
……
当天下午,虞妗妗和祝檀湘登门拜访赵家,受到非常热情的款待。
小助理手上、手臂上挂满了东西:“赵姐。”
一开门,赵婷婷局促搓着手:“虞大人,祝先生,欢迎欢迎!来就来了买这么多东西……小龙快叫人!”
虞妗妗冲她点了下头,活像来巡视的领导,实则明眼人都能看出她颇为紧张。
一时间屋子里一只猫妖,一个有些尴尬紧张的赵婷婷,还有一个智力有残缺怕得乱扭的赵先龙;
胡家三口敲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这情景下祝檀湘一个人能笑眯眯说单口相声,夫妻俩只觉得佩服。
“汪!呜汪!”激动的犬吠声响起,虞、祝二人顺势看去,一道黑影闪电似的扑了过来,是黑狗平安!
它伤势好全了,认出虞妗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睁着一双又圆又湿的黑眼珠,急得在屋里到处乱窜疯跑摇尾巴。
有了胡家三口加入,才总算打破了刚刚凝固的氛围。
当晚九、十点,赵婷婷已经喝完了大半瓶洋酒两瓶啤酒,醉得找不着北,一改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抱着拳,甚至把手搭在了虞妗妗的肩膀,‘啪啪’拍打。
“就隔壁楼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冒出来的媒婆,要我给我介绍什么三婚四十岁男人,还说我带着小龙不会有好日子?我tui,老娘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带过来了!”
“呜呜呜妗妗妹子,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过来…以后、常来吃饭……”
虞妗妗看似带着嫌,根本不理酒鬼。
半晌很轻地“嗯”了声。
夜深,不会喝醉的妖怪少女和因微醺显得迟钝的青年人,走在回家的巷子。
昏暗的路灯下,虞妗妗闲着无聊,去踩青年被拉长的影子。
走到临家的拐角,她眼眸不由睁——那小道士还在!
徐静和下定决心:“虞妗妗我想和你聊聊…”
再怎么都能看出这位坤道应并不想动手,却
很执着于‘动口’。
虞妗妗被那种认真的眼神瞧得脑壳麻,拽着祝檀湘往家的方向拖。
“……她好怪。()”
“湸?湸鹛???恏膉詢???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
南城某公寓内,客厅背窗的地方摆放着一个木桌,桌面铺着漆黑绒布,上面倒扣着一个相框、一个写了名字的小排位,以及一个小香炉。
相框里有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能看出是个嘴角习惯性歪着的三角眼青年,身形瘦弱。
整间屋子莫名有些阴森。
正值初夏,天气闷热,家里没有开空调,因此卧室门打开通风。
次卧有两张对角放的床,两张床都不大,除去床褥这间屋子只能摆下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桌,以及部分杂物。
约莫十来岁的少年人咬着一截吃完的糖棍子,手里拿着一把做手工用的美工刀。
他并不是在做手工,是在用刀尖戳一只他在楼下草丛抓的昆虫,虫子绿色的肢节被切割成几段,细细的足部还在微微蠕动。
再然后他像捣土豆泥那样,把虫子的脑袋碾碎,绿色的浑浊液体弄得桌子上黏糊糊。
次卧小床上,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看起来六七岁,正晃着小胖脚丫安安静静摆弄玩具。
‘咣当当——’
隔壁的卧室里发出东西碰撞、倒塌的巨响,就像有人在砸东西撞家具,这动静让小床上的女娃浑身一哆嗦,抬起的小脸流露出惧色。
坐在书桌上的男孩儿撇撇嘴,“又开始了,烦死。”
主卧里响了一段时间,房门‘砰’地被推开,男人烦躁粗俗的骂声污秽不堪难以入耳,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骂词,都在孩子耳边飙。
“马勒个P的,郝佳佳,贱货!骚货!我他/妈弄死你,出来郝佳佳!”男人像头愤怒的公牛,在客厅和厨房横冲直撞,把各种收拾好的物品尽数扫落在地,‘叮叮当当’很是刺耳。
外头连厕所都找了一遍,男人也没发现要找的目标,意识到现在可能是上班时间,悻悻停下手。
他把地上滚落的塑料杯、杂物一脚踢翻,朝着卧室的方向走。
看到书桌前坐着玩儿虫子的男孩儿,他咧开嘴笑了下,嘴角有点歪,“儿子。”
只是他这幅尊荣,实在难以让人想到慈父——
男人身材高大,有一身不算夸张的腱子肉,颈部、手臂上甚至脸颊却带着淤青,看程度是前不久才伤到,饶是如此,刚才他又给自己添了新伤。
他眉骨破了,淙淙的猩红血液顺着眉毛,流到了男人的双眼皮褶子里,连眼白都染红一片,配上他那和正气毫无关系的笑容,生生破坏了那张还算端正的国字脸。
男孩儿面露不耐,一撇头避开了男人要摸他脑袋的手掌。
男人“哟”了一声:“怎么了,你老子还碰不得你?”
说话间他注意到了小床上瑟瑟发抖、神情畏
() 惧的小姑娘,笑容更扭曲了:“这死丫头片子也在,你们怎么没去上学?”
男孩儿仍神情淡漠,用刀‘哒哒哒’捣虫子泥,“学校检修线路,放假一天。”
男人走到小床前,推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小贱种,叫爸爸。”
他人高马大,体型又壮硕,哪怕不刻意用力,带着恶意地一推也能把小姑娘推得脑袋一歪,倒在床上。
“赔钱货!”他又是一推。
“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样,草@#%%…”小姑娘脑袋撞到了墙壁,呜呜哭了起来,就被男人像提玩具木偶一样硬抓着肉乎乎的手臂,拽起来又推搡到一边。
“爸…爸爸……别打囡囡呜呜……”
听到小姑娘的哭声,男人非但不收手,反而更兴奋了。
这时桌子旁的男孩儿被骂声哭声扰得不耐烦,大嚷一声:“别吵了!烦死了!”
男人一瞪眼,很不爽:“麻痹兔崽子,我是你老子!对我什么态度?”
男孩儿仗着背对着,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心里充斥着恶念和不愉的男人,皱着眉头,忽然顿住,而后露出一个很恶心的笑容。
七/八岁刚刚上小学的女娃,因容易出汗捂痱子,入夏天气热起来,家里大人就给她买了棉布小睡裙,和短睡裤。
此时胖乎乎的腿和胳膊露在外面,男人突然伸手去摸。
妈妈说过很多遍,乖孩子不可以在外面脱衣服,在家里除了妈妈之后也不行,更何况记忆里特别疼爱她、把她当小公主的爸爸,又变成非常可怕的样子,她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女孩儿抗拒地推搡,“哥哥!哥哥…”
男孩儿‘哗啦’起身,脸上满是烦躁,根本不管卧室里哭得害怕的妹妹,权当没听见没看见,走到了客厅。
和他无关。
好在这时,门锁响了。
神情疲惫的女人提前下班,这两天工作忙、隔壁能帮忙看孩子的婶子又住院了,她不得已才把孩子留在家里。
因着害怕不安,她还是不放心孩子放在家,提前下班。
没成想就听到女儿细细的哭声,登时把她骇得肝肠寸断,来不及换鞋放包就冲到孩子的卧室,看到丈夫要扒女儿的外裙。
她崩溃尖叫,声音怨恨,扑上去撕扯:“丁归田你畜生!你敢动我女儿你下地狱去……”
“臭表子敢抓我?!”
很快屋里男人和女人的骂声和小孩儿哭声混杂,两人扭打在一起。
客厅外的男孩儿撇撇嘴,默默蹲下收拾了两下家具,竟觉得里面的打架还挺有趣…
……
下午不到五点,一可可爱爱又白嫩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心情很低落地走在路边,时不时用脚尖踢两下石头。
她家小区距离上课的小学非常近,走不到五分钟,她就走到了小区绿化带,蹲成小小一团独自难过。
就在这时,一道‘喵呜’声响起。
小女孩扭头一看(),??N?六?塪酎犂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很傲娇地舔了两下毛,甩着尾巴。
她眼睛亮了:“胖橘猫!胖橘猫!”
已经通了灵智的猫当然明白‘胖’是什么意思,它有些恼怒,这个小胖丫它眼熟。
不久前它刚来这里,好几次碰到她和她的父母拿猫粮喂小区的猫,最近不常见了。
只是橘猫视线一顿,发现小姑娘脑门青了一块,像磕碰的。
就在它有些疑惑,小胖丫怎么把脑袋摔了,一道阴恻恻带笑的声音响起:“米思佳,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胖丫抬头一看,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脸;
爸爸变了,变成总是欺负她和妈妈的坏蛋。
曾经会笑嘻嘻扑到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现在只余下惶恐,她退了两步,眼圈发红:
“不要爸爸!我、我要妈妈……妈妈你在哪儿……?”
几乎是男人开始靠近小姑娘,橘云便压低前躯,像小老虎一样发出威胁的低呜声,龇牙咧嘴。
它一看男人那猥琐的笑,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再看看小姑娘的脸色神情,更是确定他有所图谋的猜测。
男人皱眉:“哪来的野猫?滚!”
他根本不把橘云放在眼里,上手要去抓人人,被跳起来的橘猫狠狠挠了一爪子。
他瞬间暴怒,抬脚就往猫脆弱的腹部踢。
橘云堪堪躲过,心里沉了下去。
它觉得这个人怪怪的,身上给它的感觉很冷,和恶心。
绝对不能让他抓走胖丫头!
橘猫锐声叫了一道,远在另一区的虞妗妗本不可能听不到,距离太远了,但她却忽然睁开双眸站起来:
“橘猫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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