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妗妗表面上虽看不出太多情绪的波动,但内心暗流涌动。
猫狗一向不和。
她也不太看得上狗族,觉得狗颇为闹腾。
但此时此刻,她却伸出手,点了点哭得嗷嗷伤心的小土狗脑袋。
顿时一股暖暖的力量包裹着小狗,让它有种还在母亲肚皮下的温暖感觉。
它眨眨眼,嚎叫声变小。
10分钟后,一只胖墩墩的小土狗走在最前方领路,带着一群猫猫狗狗和虞妗妗二人,前往记忆中的狗肉店。
…………………
藏匿于民房之后的门店常年大门紧闭,门缝里溢出阵阵令人胃里翻滚的怪味。
踩过污水,虞妗妗停在铁门外。
苍蝇乱飞,门边放置着脏兮兮的广告牌:食材处理,冷冻加工。
敲响铁门,过了半晌里面才有动静。
“谁啊?”
“嘎吱”一声铁门开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穿个老头衫,从门里探出脑袋。
伴随着铁门打开,他身后屋里的气味往外涌,那股腐朽的怪味登时更加浓郁,让人作呕。
男人上下打量虞妗妗和祝檀湘,目光令人不适。
瞧见虞妗妗身边的猫猫狗狗,他非常惊讶,“哟!小姐你们这是怎么让这么多狗跟过来的?我看这些狗都不是家养的,是流浪狗吧?奇了怪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
他收肉狗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流浪狗来自投罗网,认为虞妗妗肯定有什么过人的训狗手段,语气探究。
祝檀湘嘴角勾着弧度,眼神却是冷的。
他上前一步,先用手抓紧铁门,以防男人把门关上。
紧接着说道:“老哥,我们不是来卖狗的,是想找你打听个事。”
“打听什么?”男人警觉,“去去去,我这边不闲聊,只做
生意。”
“做谁的生意?虐狗人的吧!”
祝檀湘这句话一出,果然让男人变了脸色。
他当即抓紧门把手,就想把门带上,力气却不如祝檀湘的大,怎么都关不上。
“干什么?你们来找事儿L的?!”男人心虚,但看虞妗妗和祝二人年龄都不大,故作凶狠:“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做生意就赶紧滚蛋!”
他话还没说完,虞妗妗脚边的流浪狗们就目露凶光,朝着他疯狂吼叫。
「咬死他,他伤害我们的兄弟!」
「这个坏蛋!」
杀狗多年,饶是死在男人手里的狗数不胜数,面对眼前情况,他还是有些怂了——这些愤怒的流浪狗仿佛下一秒,就会一起扑到他的身上,把他撕碎。
男人语气软了下来,仍咬牙切齿:“我说你们俩个什么意思,别以为弄几条狗吓唬我,我就怕了你们!”
“我这是正儿L八经处理狗肉、做狗肉生意的厂子,有生产许可证,我老老实实做生意违法了吗?要是再在我这儿L闹事,我都可以报警,让警察来抓你们!”
祝檀湘似笑非笑,“正常做生意不违法,但你和虐狗之人狼狈为奸,低价购买被虐待的猫狗贩卖,其中有很多猫狗都是被那些人迷晕掠走的家养宠物,这些都是别人的私有财产,你还敢说自己没违法?”
男人:!
“你血口喷人!我厂子里的狗肉来源干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虐狗人。”
说话间,有虚弱的狗叫声从男人身后的屋里传出。
那些等待着被宰杀的命运到来的狗狗们,仿佛感觉到了一线生机。
门外的流浪狗也放声嚎叫,叫得男人额头流汗。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祝檀湘目光凛然,故意提高的声音,让自己更有压迫感:“我们要是没掌握实际证据,就不会找上门!”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要是再包庇那些虐狗之人,我们会把你做的腌臜勾当全部曝光!”
男人一听,果真被祝檀湘的话误导吓到,以为他和虞妗妗是调查此事的记者。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直呼晦气。
那些虐待狂找他合作的时候,明明说过做事绝对隐蔽,不可能被人发现;
他这才起了贪便宜、想牟暴利的心思,同意对方。
反正狗到了他手里,最后都会变成一坨肉,是死是活有没有被虐待过,又有什么干系?
瞧见他神情闪烁,祝檀湘怒呵一声:“你还不老实交代!”
心理防线被迫的男人哭丧个脸:“两位记者,你们想知道啥我可以告诉你们,但可千万别把我写进新闻报导里,我就是个卖狗肉的,和那些虐待狂可没干系!”
“那些狗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成个形了,真要说的话,我一刀给它们个痛快,也算是做好事了……”
男人吞吞吐吐,把自己和虐待动物者的交易和盘托出。
情况很简单,他
卖狗肉,那些人便宜卖狗。
只是卖到他手里的狗都被虐待得很惨。
和那些人交易时,男人心里也发毛,毕竟谁会不怕一群笑嘻嘻践踏生命的虐杀犯!
“我真的没有参与虐狗,最多低价收了些狗肉……”
一直没有说话的虞妗妗抬眸:“但你心里清楚那些狗来路不明,是有主的。”
男人当然清楚。
他卖狗肉这么多年,分得清宠物狗。
被送到他手里的类似比熊、边牧这样的犬类,一看就是被那伙人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搞到手的。
可这关他什么事。
他是个生意人啊,当然有钱就赚!
祝檀湘在紧紧扒住铁门的同时,眼神时不时看看虞妗妗的脸色。
虞妗妗是猫。
眼下这个男人在卖狗肉,甚至会以猫肉充当狗肉,在她眼中一定非常可恶。
祝檀湘都怕她一生气,直接拍碎男人的脑壳。
但和他担忧的不同,虞妗妗的内心平静。
她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弱肉强食。
弱者被当成食物,端上餐桌,再正常不过;
虽然听起来很可悲,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哪怕是她,过去弱小之时,也曾几次被更强大的妖怪盯上,差点被吞食。
而她也在千百年的修行中,吃过很多它族的精怪。
听到贩狗厂这男人说,自己会给那些被虐待的猫狗一个痛快,她甚至觉得这个人类没有过分可恶。
真正可恶可恨的,是那些以虐待脆弱而幼小的生物为乐、践踏其他生物生命来发泄情绪的人——不,他们甚至不算人,连畜生都不如。
祝檀湘紧咬着牙根,“你说这事和你无关,那我问你,平时你都怎么联系那些虐猫虐狗的人?他们的具体地点在哪里?”
“记者小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哪里知道他们的行踪!”男人满口喊冤:“那一群人非常谨慎,每次来的时候都戴帽子和口罩,也不和我用电子设备联系,都是直接拎着蛇皮袋子找上门。”
“说实话我心里头也有些害怕他们,不敢拒绝他们,更不敢多嘴多舌瞎问……”
祝檀湘气笑了:“这么说你还挺无辜?”
男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祝檀湘有些急躁,忍不住看看虞妗妗,以视线询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虞妗妗轻呼出气来,“先找平安。”
她能感觉到,平安的微弱气息,就在男人身后的屋里。
“行。”祝檀湘绷着脸,“我们的狗被卖到了你这里,是一条黑狗,现在我们要进去找。”
男人不太愿意,想说什么,门口围堵的流浪狗们又目光不善、冲着他叫了起来。
他只能不情不愿磨磨蹭蹭,让开了一条路:
“那你们进去不能乱拍啊!我这是有许可证的厂子!”
不再管男人絮絮叨叨说了什么,虞妗妗和祝檀湘一前一后,走进了狭小/逼仄的狗厂。
厂子里混杂着臭味和血气,蚊虫乱飞,环境十分恶劣。
最里面的案板和挂在架子上的铁环,穿着已经被处理好的尸体;
仅仅几米之外,就是一个个箱子和铁笼,里面关着大大小小品类不同的狗。
每一只仍有生气的动物,眼睛中都盛满了恐惧——它们亲眼见到了同类的死亡,已经吓傻了。
虞妗妗走到靠墙根的一个箱子边,蹲下身,平静的目光和里面关着的黑狗对视。
黑狗浑身都是伤,有的地方已经发炎溃烂,进气少出气多,看上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和寻狗启示上的照片大相径庭。
是平安。
它两天前被虐狗之人卖到了狗厂,还没来得及上案板。
察觉到虞妗妗的视线,黑狗瑟缩着躲开,一双曾经澄澈、充满对人类信任和喜爱的眼中,现在只剩恐惧和仇恨。
男人在身后:“这黑狗就是你们的?罢了罢了你们带走吧,算我倒霉。只要别再找我的事,说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着他把笼子打开。
虞妗妗伸手进去。
她向来爱干净,此时却没有嫌弃平安脏。
但心中留下深深阴影的平安,看到人类伸出手就以为自己要挨打,怕得哀叫不止,甚至差点咬上虞妗妗的手。
抱着哆嗦的黑狗走到门口时,虞妗妗脚步顿住。
身后的屠宰场中,看到黑狗获救的狗们在牢笼中大声哀嚎。
门口阳光下,一条条流浪狗蹲坐着,瞪着雾蒙蒙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哀求。
虞妗妗陷入了沉思。
她是妖,奉行弱肉强食,更何况那些被困的还是狗——并非她的同族。
视线中,狗老大带领的伙伴们发出“呜呜”的祈求声,身后尾巴晃得飞起。
虞妗妗抿唇,良久用一种堪称苦大仇深的目光看向祝檀湘:
“我还有多少钱?”
祝檀湘一愣,有些意外:“算上胡晨家给的,现在有七万左右。”
“七万。”虞妗妗看向狗厂老板,“够不够买你厂子里剩下的所有活狗?”
男人不理解:“啊?买这些狗?有必要吗它们活不久的!你买了还要给他们治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别废话。”虞妗妗眉头拧着,“够?还是不够?”
“……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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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胡烁给祝檀湘发了条消息。
祝檀湘看到后,扬声同软榻上的女孩儿L道:“平安的状况稳定了,兽医说好好养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胡烁让我替他们一家谢谢你。”
把平安送回胡家时,他们就把平安的遭遇都和胡烁夫妻讲清楚了。
夫妻俩又心疼,又后悔,他们保证以后会好好饲养平安;
哪怕平安因为虐待有了很多应激行为,他们也会用时间和真心,抚平它心里的伤口。
虞妗妗听到了,但没理他,自顾自地假寐。
祝笑了笑,知道虞猫猫大人只是面冷,心却不冷。
那日被她买下来的狗们,致命伤都被她用妖力修复。
现已被狗老大收编。
虞妗妗身为一只猫妖,却成了全南城流浪狗的英雄。
祝檀湘也自掏腰包,买了不少狗粮,每天给狗老大送一些。
至于南城中的虐待动物群体,他们也开始着手摸查。
田园白猫和狗老大现在的任务,就是带领手下的小弟们,寻找南城中的可疑人物。
软榻上,虞妗妗脑袋放空,心情不太美妙。
这是她钱包空掉、脱富返贫后,第三十二次感到后悔。
她当时为什么要管狗的闲事?
她的钱。
她的清蒸鱼、红烧鱼……
全没了!
“叮铃铃——”祝檀湘的手机铃声在外面响起。
“喂,你好?”
听了半晌,祝檀湘举着手机走了过来,“赵婷婷的电话,她说有个上门生意,问大人你要不要接。”
虞妗妗睁开眼,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电话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