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蓝大学法学系,也被叫做联盟政坛的摇篮。
无数议员、总统皆由此出身,并在联盟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圣德尔学院内部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向他隐瞒了储曼婷的存在,特优生们是因为不忿,作为杜逾白的至交好友,宁逸凡甚至在网络上表示储曼婷过于苛刻,竟然希望一个从未涉足过政治的学生面面俱到;而贵族子弟们同样选择沉默。
杜逾白也在这段时间和纪彻等人加深了来往。
他发现,一旦纪彻等人开始收敛、开始遵循规矩,他们便变得出奇温和,对他也颇多包容。
纪彻甚至会专门给他安排家教老师,傅启泽则动用人脉为他要到诺贝尔奖得主的推荐信,路易性格温柔强势、默默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应修,不善言辞和沉默寡言,让他变成了杜逾白的跟班,不论杜逾白做什么,都要加入其中。
杜逾白迷茫过、挣扎过、纠结过,毕业前夕,他将四人约到圣德尔的天文塔,在天文塔顶端,已作为联邦政坛未来之星的杜逾白回绝了他们的喜欢。
纪彻等人好像早就有所察觉,没有逼迫他,也没有像他刚入学时那样用强权威胁他,纪彻等人说,他们愿意永远默默陪伴在杜逾白身后,只希望杜逾白肯将他们作为港湾。
杜逾白早在四人的温水攻势下动心,他想到四人为他做的一切,就连外界给他压力最大的那几天,四人也只是陪他分析局势,支持他的一切决定和行为。
明明是联盟家世最为显赫的四人,却愿意为他费尽心思。
最终,他没有拒绝,默许纪彻四人跟自己保持这样心照不宣的关系。
高中毕业后,杜逾白顺利考入迦蓝大学法学系,老师对他颇为关照,而储曼婷不知为何居然能空降迦蓝大学,成为他社会科学这一门课的教授。
如今杜逾白的身份已和从前不同,即便是在上学,他身边依旧有纪彻四人安排的保镖,全方位保护他——他拒绝过,最终在路易心碎的目光中妥协,应修和他同届同班,黏他黏得更紧,时刻注意他的动向。
尽管如此,杜逾白还是在一次课后被储曼婷单独叫去了办公室,储曼婷与他谈了不过半个小时,纪彻便破门而入,带着杜逾白离开。
杜逾白安慰了惊魂未定的四人,第二天,储曼婷便无声无息地从迦蓝大学消失了,据说她已经乘坐飞机前往帝国,并永远不再回联盟。
小说剧情在杜逾白大学毕业,即将进入政坛时慢慢收尾。
那时,他辉煌的未
来才刚刚展开,党派之争无法限制他分毫,他将平步青云,一路高歌猛进。
这本复杂的,标签写着爽文、万人迷、*P、雄竞等元素为一身的小说,在结尾处得到了升华,杜逾白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万人迷。
纪彻四人亲自为民众打造出了一位平权斗士,自此矛盾缓和,一切欣欣向荣。四大财阀家族依然置身于联盟顶端,垂眸俯瞰众生。
……
叶浔又看到了自己。
那是真正的他,因为刚穿越过来尚未摸清状况,忍受着低烧,在寝室里辗转反侧。属于杜逾白的成长线里,他依旧无知无觉地出现着、推动着剧情发展。
图书馆里他和乔凡像两个面目可憎的恶人;猫鼠游戏里因为阴恻之心,他选择保持中立;生物实验课后,面对杜逾白的天真热情,他言辞犀利甚至厌烦——最后,他在剧情的不可抗力下,将杜逾白推下了泳池。
因为是反派,所以必须作为恶人出现。
因为是对照组,所以他总会给一腔热血的杜逾白泼冷水。
甚至因为和他这个初期反派交好,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乔凡连在剧情里出现的资格都没有。
叶浔很轻地笑了下,他想,好讽刺。
原来他的谨慎与小心,才是他穿越过来后推动剧情发展的最大因素啊。
……
身体各项感官慢慢恢复知觉。
恍惚间,耳边似乎听到一声遥远的叹息,叹息声远去,灵魂归位——叶浔迟缓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昏黑,他侧过头,看见了床边一道模糊的人影。
“叶浔,你醒了?”护士小姐惊喜道。
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病条服,冷汗浸透了后背,叶浔撑着床铺起身,他大脑一片眩晕,却并非病痛带来的折磨,而是昏睡太久导致的感官失衡。
四周不是熟悉的病房。
很温馨,暖黄色的墙壁,双人沙发,床头柜上的兔子夜灯,绿色小碎花棉被堆在他腹部,叶浔有些茫然,他揉了揉眉心,“这里是……?”
“我的宿舍。”护士小姐轻快道,“你昏迷了一整天,还一直梦呓,今晚要是再不醒,我都打算送你去医院了。”
她递来药片和一杯温水,“正好你醒了,吃完药再说吧。”
“谢谢。”叶浔对她道了谢,他坐起身,就着温水吞下药片。
他看见床头柜上放着自己的个人物品,刚充满电的手机、学生卡、葡萄牙语口袋书。护士小姐的工作证放在他的学生卡旁边,上面写着她的姓名。
温之月。
25岁。
“小月姐,”叶浔道,在护士小姐惊讶的转身看来时,他也抬起头,轻轻笑了下:“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嗯,不客气。”温之月含着笑,翻出体温计,递给他,“我这里没有测温枪,你自己量吧。”
叶浔听话地夹住体温计。
他垂着眼,眼睫很长,脸色是大病初愈的苍白,背靠着
窗外低垂的云雨层,几缕昏暗光线穿过窗棂,眼眸是更为冷郁的色调,瘦的近乎与床边斜长的阴影融为一体,格外削薄。
温之月微微疑惑,只觉得他大病一场后,有些和从前不一样了。五官、气质上的细微改变,竟像换了一个全新的人出现在眼前。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主动把叶浔的手机递给他。
“你先看一下手机,有人给你发了很多条消息。”
叶浔以为是乔凡,他动作一顿,有些犹豫地静了几秒,才接过来。解锁后发现居然是很多陌生人,他们疯狂加着他的白鸽,验证消息里写着各类不堪入目的话语。
他神色不变,一键清除这些申请,转而打开了白鸽论坛。
论坛如他预料中那样,一天一夜了,仍持续在一片混乱中。
整个首页到处充斥着他的名字,随便点开一个帖子,上面放的都是他的照片,学生证上抿着唇、图书馆里冷着脸、阴雨下撑伞疾步行走的各种照片,事实上,白鸽论坛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任何人不得在上面放其他人的正面照。
如今,管理员们却默许了这种乱象的发生。
叶浔隐隐有些预感,他点开回复量最多的帖子,主楼放着一条链接,点进去,一则视频迅速弹了出来。
“杜逾白,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总是做出这副天真愚蠢的表情,不可笑吗?”
“……”
是乱晃、昏黑,被雨水模糊的镜头。
“我没有兴趣参加你那些所谓的平等活动,事实上你的行为幼稚、鲁莽、自以为是,只凭一腔热血,毫无逻辑,我看不见任何价值。应付一个纪彻已经足够我恶心,我希望你主动远离我身边——带着你的同伴、你的追求、你的目标,统统,离我远点。”
“……”
镜头更加抖动,周遭一片不可置信地吸气和低语。
“这座学院里所有贵族学生都高高在上、目下无尘,但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将这些讨厌挂在嘴边哗众取宠。我希望你能安分一点,闭上嘴、少惹麻烦——乔凡?他对我而言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区别,如果你天真到能把所有人都当作朋友,那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
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冷漠、刻薄、高高在上,镜头抖动的更加厉害,叶浔看着镜头里的自己说完话,忽然大步上前,重重地把一脸空白的杜逾白推下了泳池。
视频自此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声沉闷“噗通”。
叶浔闭了下眼睛,他对这段记忆根本没有任何印象——看来除了受剧情支配将杜逾白推下岸,他还在剧情的操控下说出了这些刻薄又陌生的台词。
他思忖片刻,继续往下看。
帖子下面所有的回复都充满了问号和感叹号,所有人都在质疑他的精神状态,并询问他是不是疯了,之后便是无穷无尽同样刻薄的点评。
-【原来这些才是他的心底话,一直跟在纪哥身边,现在却说纪哥恶心,静等纪
哥教他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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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浔完蛋了,以前看他跟在纪哥身边的样子挺老实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说姜鸣轩和姜义都气疯了,在古堡里摔了好几个酒杯】
-【他俩有病吧?冲我们摔干嘛?找叶浔去啊】
-【什么都不说了,后天就上课了,不知道叶浔还敢不敢来上课……他其实真的完了】
-【是啊……】
室内一片死寂,叶浔没有再看下去,直接退出白鸽,关掉手机。
这时他才想起来温之月还在身边,而从刚才起,温之月就静的连呼吸都听不见了。
叶浔转头看去,温之月此时脸色煞白,犹如泡在冰水中,嘴唇不住的颤抖着,看他的眼神充满惊愕和恐慌。
“叶浔……”她终于开了口,神情几近绝望,“你疯了吧,你……你就算再讨厌他们,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第一反应是为叶浔焦虑,急得坐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你……你还敢说纪彻恶心……我听说傅启泽也回来了,你会被他们整死的!真的会整死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手段——”
她突然握住叶浔的肩膀,眼眶红了,“上次那个被傅启泽整到退学的男生,姓魏,你还记得吗?”
叶浔安抚地看着她,对她点了点头。
“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学上——被圣德尔退学的下场就是没有书读,联盟所有学校都不敢收的,叶浔,你、你该怎么办?你还那么小,你不念书能做什么!”
叶浔只是沉默着,望着她。温之月从最初的无措中冷静下来,她怀着一丝希冀,问叶浔:“其实你还有办法的,对吧?”
直觉告诉她,叶浔并不是视频里那样冲动无脑的性格。
事实上,看完视频后,她也觉得叶浔中邪了——或者一瞬间失心疯了,她甚至可以想办法给叶浔开具证明,只要能从这样的死局中挣扎出来,一切办法都可以尝试。
叶浔摇了下头,“没有。”
温之月更加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事到临头叶浔还能保持着这样的神色。
就好像已经有所猜测——淡淡垂着眼睛,被她晃得歪斜地靠着床头,额发乌黑,昏黄灯光洒落在眼下。
又好像厌烦、消极到了极致,心态不起波澜,所以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切。
她像叶浔一样平静下来,等了几秒,还是坐立不安,忍不住问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先请假吗?”
“不了。”叶浔抬起眼,对她笑了笑,道:“后天有化学实验课。”
“然后呢?”温之月不死心地追问。
“然后,”叶浔收回视线,看向窗外终年不散的绵绵细雨,语气很淡:“……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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