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猛地袭来,沈栖一下醒了。
天光未亮。
沈栖胸口起伏剧烈喘息,恍惚了好半天,那双异瞳里才慢慢对焦,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团瞬间坐了起来。
脑袋昏沉,眼睛疼下巴也疼,感冒后的酸痛心悸让他浑身上下都沉得像是灌了铅。
沈栖爬起来进浴室洗澡,看到镜子里自己仍旧通红的眼,一看就知道狠哭过一顿,更恐怖的是下巴,又青又紫的指痕印在左右两侧。
梁喑的指力重,他皮肤又爱留痕迹,至少有一个星期才能消。
沈栖敛下眼,很快地洗了澡换衣服下楼,顺便抽了一个口罩戴上。
出门时放轻了脚步没有惊动梁喑,出门时正好遇上了起来准备早餐的何阿姨,顿时僵了僵。
“哎呀你怎么起这么早。”何阿姨快步过来,心疼地说他:“你和梁先生怎么了呀,他昨天回来脸色就很难看,到书房就没出来,你们有什么矛盾要说开了好呀。”
沈栖勉强笑了下,“没事的,我跟梁先生没事,我先去学校了。”
“哎你不吃早饭啦?沈栖……”何阿姨连叫了两声,沈栖已经拦住一辆车上去了,他莫名有一种沈栖永远都不回来了的错觉。
沈栖低头看着手,干净雪白,掌心几条被斩断的纹路像一朵脉络繁复的花。
上午的课,沈栖破天荒上得很不认真,笔记一个字没写,书也一页没有翻过,全程都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两次被教授喊起来,他反应了半天才回答上。
下课时林延过来叫他一起吃午饭,沈栖摇摇头,“
我不饿,你自己去吧。”
“什么不饿,别又学起来没完,你嗓子怎么这么哑,又病了?”林延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上下看了一会,发现他口罩上方的两只眼睛红得厉害。
“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你这嗓子跟没电了似的。”林延一把勾过沈栖肩膀,手往他脑门一贴,“还好没发烧,你这身体跟黛玉妹妹似的三天两头病,浑身上下就嘴硬。”
沈栖笑了下:“什么啊,我成绩也很硬。”
“对,你脑子也很硬,硬汉行了吧?”林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靠在旁边坐下来,“我听人说楚让在打听你,你怎么认识他的?”
沈栖说:“他就是上次俱乐部那个。”
林延腾地一下站起来,几乎要撸袖子现场就去揍人:“是他?还真是阴魂不散,你放心,我去解决他。”
沈栖拦住他:“没事,我自己能解决。”
林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他的表情还是咽了回去,转而问他:“你的皮肤饥渴症怎么样了?找到能吃的人没?”
沈栖指尖一顿,勉强笑了下:“嗯,找到了。”
“那就好。”林延坐下来,掏出手机问他:“我也懒得去食堂,点个外卖,你吃什么?”
沈栖确实没什么胃口,而且他下巴上还有未褪的指痕,摘掉了口罩也不好解释。
“我真的不饿,你自己吃吧,我先去趟图书馆。”
林延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跑这么快干什么?
-
梁喑一夜未眠。
十点半时何阿姨上来敲门,小心翼翼请示梁喑:“沈栖没下去吃饭,他身体不好,半夜饿了恐怕要胃疼,而且哭成那样万一病了……”
梁喑想起他走时委屈的样子,活像是自己冤枉他了。
何阿姨小声又说:“我敲了门没人应我,会不会想不开呀,他胆子小您又不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您要那么骂他呀。”
梁喑头疼欲裂,起身说:“我去看看他。”
敲了门没人应,拧门把才发觉从里头反锁了,他心里也沉了一下。
“钥匙。”
管家小跑着找了备用钥匙来开门,屋里没关灯,梁喑进去看到他蜷在床上睡着了,地上丢了一大堆纸团。
他弯下腰捡了一个,是写了一半又划掉的离婚协议。
梁喑指尖微顿,心里划过一阵丝丝拉拉的酸痛。
“我要离婚……”沈栖呢喃着,连梦里也不忘。
他双手收在身前,微微攥着拳,是一个很防备很不安的姿态,眼尾因为哭过泛着不正常的红,湿漉漉的睫毛覆盖住眼睛,看起来既可怜又委屈。
梁喑苦笑了声,他有什么委屈的。
即便他和林封有过去、即便他为了他为了沈家和自己结婚,他还是无法狠得下心动他一根指头,只是不肯离婚他就委屈成这样。
就怎么想离开他吗?
在他身边一分钟就这么痛苦吗?
梁喑弯下腰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指背放在湿漉漉的睫毛上,在蹭去湿痕的那一刻,克制地收了回来。
“小白眼儿狼。”
翌日七点时,他换了衣服下楼。
何阿姨跟管家一人一句唉声叹气,活像是天塌了。
梁喑拧起眉峰,压下整夜熬出来的肝火,说:“干嘛呢?”
“啊梁先生。”何阿姨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到底还是没敢说话。
时间还早,平时这时候沈栖还没起。
梁喑免他看见自己又要害怕,说:“不用准备我的早餐了,我去公司。”
何阿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上车走了,慢了半拍和管家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吃饭啊,吵架也不能不吃饭啊。”
梁喑脸色不好,整个梁氏从上到下都如临大敌。
员工们个个儿都缩着脑袋上班,二助捧着文件不敢进去找梁喑,小心翼翼地求红蕊:“红姐,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梁总,我不敢进去。”
红蕊把文件接过来,“行,我一会儿一起送去。”
“红姐,梁总怎么了啊?是不是咱们公司出什么事了?上次收购案出问题了?”二助没跟收购,但也听说了谈判不顺利的事。
他没经历过梁喑接手梁氏时的高压时期,但听其他人讲过,不由得好奇。
红蕊说:“你要不进去问问?”
二助当场缩了下脑袋,往梁喑办公室的单面玻璃看了眼,又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梁总跟爱人吵架了呀?”
红蕊心知肚明今天的低气压从何而来,瞪他一眼:“你不想干了?”
“我去干活。”
红蕊短促地舒了口气,看着桌上的联系方式,沉吟片刻给对方发了个邮件:“林封先生您好,我是梁氏梁喑先生的助理红蕊……”
发完邮件,内线便响了。
“梁总,好,我马上来。”
梁喑手边放着堆积如山的文件,见红蕊进来头也没抬道:“通知林氏,周四召开股东大会,既然林裕安这么舍不得权利,我偏要让他一无所有。”
红蕊愕然,随即又反应过来,他这冲天的暴躁总要有人来承担。
不是沈栖,那只能是林裕安。
“您打算怎么处理?”
梁喑不是难产在手术台上的林玉宁,他走到今天靠的也从来不是运气。
“林裕安铤而走险,以为故技重施就能像当年一样就太天真了,他既然不喜欢我给他留的脸面,那就彻底从林氏滚出去。”
红蕊胆战心惊,隔了一会又问:“那沈栖……”
梁喑笔尖一顿,继而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眼前似乎还有沈栖哭着踹他的样子。
昨晚他因为离婚两个字暴怒,现在冷静回笼,他认为林裕安不会无缘无故送这个新婚贺礼给他,还让他在婚礼上拆,摆明了是要他结不成婚。
如果最
终目的是股权,没拿到就要离婚,那沈栖这个婚约履行得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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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束已经快到晚上六点,宗明出来就兴奋得抓着沈栖的肩膀,“我去你太牛了,好多题都是你之前画过的方向!这次初赛我们组积分肯定是第一!”
沈栖笑了下没说话。
林封说:“那我们是不是要请沈栖吃饭啊?感谢他带我们飞。”
“请!一定得请!不过我今天没空,改天?”宗明朝两人晃晃手机,“约了哥们一块儿吃火锅,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去?”
林封笑了下:“不了,沈栖不能吃辣,我先替你请了吧,改天再一起吃饭。”
宗明眉开眼笑跑了,林封转过身来看沈栖:“你还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饭?还是你要回家了?”
沈栖握着书的手紧了紧,回家?
他能回哪儿呢,沈家需要他和梁喑维持婚姻关系,希望他讨好梁喑借此起死回生,梁家他也不想回去。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梁喑,不知道今晚回家迎接自己的会不会又是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指责与冰冷的审视。
“去吃饭吧。”
林封一怔,有些错愕地看着沈栖,“你意思是……跟我一起吃饭吗?我没听错吧?”
沈栖微微蹙眉看他,“不要么?那算了。”
“不是不是,要要要,我就是一时有点没能反应过来,你拒绝我太多次了,我意思是……”林封顿了顿,轻舒了口气,朝他温和笑笑:“你想吃什么?我知道一家苏菜很好吃,要不去尝尝?”
“走吧。”
沈栖身上有点痒,烦闷地咬了下口腔中的嫩肉略作缓解。
林封挑的餐厅离得不算太远,环境清幽,偏甜口的菜式看起来色香俱全。
沈栖摘口罩时顿了顿,把口罩一半遮在了下巴的指痕上。
林封帮他倒了杯温水放在面前,看着坐在对面的沈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荡狂喜,温声说:“你要不要把口罩摘了?这样吃饭不太方便,只是一点感冒,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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