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青娘子签了协议。
青娘子是个爽快人,当即就掏出了银钱递过来:“您放心,以后脚店里的洒扫、清理,都包在我身上。”
宓凤娘听得女儿用这法子赚钱,先是担心女儿吃亏,又是自告奋勇想自己去做那六个时辰,被叶盏拦住:“通宵熬夜,您这身子骨哪里受得住?”
叶盏将铺子租出去之后从容了许多,虽然夜市热闹,但她也以身体为重,夜里收工,优哉游哉回家,跟家人吃几道当日剩下的菜肴,和哥哥学习看书,也算是劳逸结合。
女儿不愿意,宓凤娘只好作罢。
不过宓凤娘嘴上嫌弃女儿败家,在心里还是很以女儿为自豪的,连着好几天连睡梦中带着笑意:这才回家几个月,就能月赚十八两?
这十八两银子是宓凤娘自己算出来的,10天赚了六两,30日不就是十八两吗?
丝毫不考虑房租,也不考虑买菜成本,更不考虑新店开张凑热闹的新客不一定会在后续留存。
她说是十八两,那就一定是十八两!
原先她还热心考虑撮合赵小七和叶盏,如今眼光也带了几丝审视:赵家这赁金一个月有多少?
固然比十八两银子多,可汉子天经地义就应当比浑家赚得多好多才叫像话。
这赵小七有没有本事带着赵家家业再上个台阶?
原先还有些遗憾王家亲事没成,如今看见王家门老远就要唾一口:“呸!我女儿如今月赚十八两!你家迟早肠子要悔青!”
原先闲暇时免不了跟炭场巷街坊邻居们磕着瓜子谈笑风生,点评东家长西家短。
可如今从巷子里走过远远看见那些人,必然高高扬起头,腰背挺得笔直,她可是要去女儿店里帮忙洗菜择菜,哪里比得上那些闲人?
那些闲人婆子哪里懂月赚十八两银子的紧迫喔?
谁知她傲然走过时,却被个熟人叫住:“宓凤娘,你怎得一天天这么忙,连跟街坊们闲聊的功夫都顾不上?”
说话人叫何兰翠。
整个人干瘦,二角眼覆舟口,一对眼睛喜欢滴溜溜上下打量人,瞥完后不如自己的眼中划过一丝鄙夷,比自己强的更加嗤之以鼻。
宓凤娘见她就没好气,何兰翠是她死对头,上次关于叶盏退亲的传言也是何兰翠宣扬的满巷子俱知。
因此宓凤娘说话就没好气:“帮我女儿一点忙罢了,要说我家女儿贴心,一日都不许我累着,可我有手有脚的哪里能忍心女儿忙碌?”
何兰翠脸色变了,她一向自豪自己生了二个儿子,奈何各个都是讨债鬼,除了跟她要钱偷钱没有别的事做,哪里比得上叶家孩子各个贴心?
她努力抿了抿嘴,笑道:“我们正说笑话呢,你也来听听。”
“我刚才说啊,那街上,有个地主放屁,帮闲讨好他,说不臭,地主大惊,说屁不臭是犯了病?听说屁不臭是大病,定要去看郎中!
帮闲赶紧说‘我又闻了又闻,您这屁有回甘呢,回甘略有
些臭味’。”
一番话,说得邻居们大笑。
这回换宓凤娘气得脸色青白了。
金哥儿便是帮闲,虽然穿着锦绣衣服,每日里吃喝体面,但在少爷老爷跟前伺候,哪里是轻松的?
儿女们各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为了大儿子受气不知私下里担心了多少。
这何兰翠明摆着就往她心头扎。
因此宓凤娘脸沉下来,转念之间却将火气压了下去,闲闲举起右手挠了挠:“怎得有蚊子,好痒!”
“啪”一下在胳膊上打了一下:“净日里在人耳边嗡嗡嗡,赶紧打死清静!”
这话是暗指何兰翠呢,她越发恼火,脑子飞快想着回击招数。
可是诸人眼光都被宓凤娘高举右手上戴着的大红玛瑙缨带吸引了去:上好的大块玛瑙、精心编制的结子、新奇的宫制花样,在宓凤娘雪白手腕间衬得她多了一丝阔太太的做派。
何兰翠眼珠子一转:“你这是发了一笔财啊!听说你家二女儿最近很风光,做生意赚大钱了呢!”
宓凤娘心头警铃大作,她虽然得意女儿赚钱,但从未在人前流露过半分,这何兰翠这么知道的?
转瞬之间她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镇定自若拉起了何兰翠的手:“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等好事。”
“外面都在传呢,说她如今在州桥夜市租了个铺子,我上回去买果子还特意去看了看。”何兰翠说得振振有词。
炭场巷的平民谁会去最繁华的夜市买果子?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里肯定是全京城最贵。
可见这何兰翠是特意去看食肆的。宓凤娘一下就想明白了,原来是何翠兰在这里试探呢。
宓凤娘立刻将何兰翠的手亲亲热热搂在自己臂弯里,面上灿烂笑容带了些苦楚:“哎呀我的婶子,这钱莫非是从虚空里变出来的,叫他们这些红口白牙给我可好?”
她一拍大腿:“不过是和人合租了个背街的小铺子,两家各用半天,那铺子小的还没我家茅坑大,现在还赔着钱呢!”
她说得活灵活现,街坊妇人们便也信了大半。
就连何兰翠自己都犯嘀咕,可她到底还是疑惑:若不赚钱,那怎么不把铺子关了?
宓凤娘不给她思索的机会,连连出击:“要是做生意真那么容易,我们谁不能做?非得她个小娘子做?”
“就说咱炭场巷这些婶子阿婆,谁不会整治茶饭?到时候跨个篮子去州桥夜市走一圈,比我家叶盏赚得多。”
诸人听这些话都觉得很有道理,频频点头,
只有何翠兰还有点疑问:“可我听那边洒扫的说你家赚钱不少呢。”
这个何兰翠果然是偷偷打听了底细!哼,真是个搅屎棍挑事儿精!
宓凤娘心头越恨面上笑容就越动人:“这不是害我女儿嘛,婶子啊,你是个明白人,糊涂人听他胡沁说什么呢。”
她抬举何兰翠还是头一回,因此何兰翠脑子迷瞪瞪的,一时倒没有反驳。
“我家二姐儿呀也就是自个儿折腾,赔钱无数。我家叶大富还说呢,光我那做饭的手艺,就不能给几个闺女教什么好来。”
宓凤娘火烧灶房煮出焦糊黑粥的事街坊邻居们都知道,这下都信了九成,若是那二姐儿随了亲娘手艺做饭赔钱是板上钉钉。
“因着她多年流落外面,家里就由着她折腾,也算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片儿女心,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宓凤娘满脸愁容。
“现今这些小娘子跟我们那一代没法比啊。我常劝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眼不见为净,由着他们折腾便罢。”
这番话勾起了巷子里诸人的共鸣,人到一定年纪就会觉得看不顺眼年轻人,自古以来全然相同。
于是这番对叶家财富的试探神不知鬼不觉变成了对当代年轻人不如上一代人的批判。
宓凤娘经历此事后更加勒令叶家人行事低调,不许将叶盏赚钱的事传出去。
还有,她对四处挑事的何翠兰更加愤恨,狠狠记上一笔,并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复回去。
叶盏对这件事最大的感触就是以后一定要搬家。俗话说在野鸡的世界里,天鹅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存在就是原罪。
炭场巷是平民区,她如今住的杏花巷就要更富贵些,月赚十八两银子在炭场巷被眼红,到了杏花巷只怕要被嘲笑。
如今她熟悉了杏花巷,倒发现了一位熟人:裴老夫人。
原来她老人家就住在这里,当日跟叶盏签合同的人便是裴老夫人的管家,叶盏租赁的商铺便是裴家的。
那天裴老夫人在陶家仗义执言,叶盏对这位老夫人很是感激。
再加上有免费赠送凉饮子菜谱的恩情,叶盏便自己琢磨做了两道老年人爱吃的菜肴送过去。
一道五香糕,用糯米粉再里面加上白术、茯苓、人参这些滋补的食物,在石磨盘上磨成细粉,而后蒸熟,
等冷却后用毛笔小心翼翼在上面画个小梅花。
之后再用精致的印梅花小瓷碟装了六个,层层叠叠取一个吉利数字,堆叠起来恰如一簇梅花,让人看着就觉雅致非凡。
玉姐儿在旁边赞:“我虽然不会作诗,可是这玩意儿瞧着就有诗词那个调调。”她如今跟着大哥学习也是进步飞快,能体味到其中诗意。
因着不知道她老人家喜欢咸口还是甜口,叶盏便又做了一道咸味的点心。
这道点心叫做骆驼蹄,是汴京城里时兴的一道咸味点心,类似于现代人喜欢吃的煎饺、水煎包。
白面擀薄皮,里面包了鸡肉、猪肉两种馅料,做成骆驼蹄形状,再油煎,直到外皮变成焦黄色出锅。
叶盏和玉姐儿两人一起送了糕饼上门,门却没开,门子开了门上那扇小窗后嗯了一声:“容我去通禀。”
过一会那扇小窗开了,门子态度冷淡:“我家老夫人说知道了。”
嗯?
怎么回事?
玉姐儿和叶盏齐齐对视一眼,当时这位老夫人能够仗义站出来,应当不是冷心冷血的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冷冰冰?
“我此次来并不是攀附老夫人,只是想表达谢意,既然老夫人不愿意被打扰,那请转交我谢意便是。”叶盏想了想,妥帖回答。
门子进去又回来,传话道:“我家老夫人说帮你说话,倒不是想仗义执言,而是因为裴家祖上也曾被人这么污蔑过,其实是在替自己正名,你不用感念在心。”
叶盏嗯了一声,神色依旧平静:“晚辈以后绝不会再打扰,只是老夫人举手之劳却顺带帮了晚辈大忙,烦请将这食盒呈上去,也是晚辈一点心意。以后绝不上门打扰。”
门子又去问了问,这回没拒绝,开门接过了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