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二儿媳居然大声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砸场子来了,陶老夫人很不满意。
她固然喜欢这个儿媳妇,可更爱重自己的颜面,因此微微蹙眉,收敛了笑容:“老二家的,何事聒噪?”
二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陶瓷小瓶:“娘,不是我生事,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
“这厨娘居然私自在菜肴中加入肉粉,破了婆母吃素的戒律。”说罢便当众大咧咧将瓷瓶交了上去。
她才不怕丢人呢,商户人家交往只看重利益,难道觉得陶家治家不严就会拒绝陶家高于市场价的生意订单?
要说在乎颜面也只有往来的官员,可那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反正大房出面交际也不会带上她,自家相公也不指望做官,要官场好名声还不是替大房做嫁衣裳?
老夫人将瓷盖拔开,皱着眉从瓷瓶中倒出些粉末,嗅了嗅,的确一股异香。
她面色变得沉重。
居然含有肉粉?有部分宾客们纷纷大惊。
回想又觉得有道理:那菜肴滋味浓郁,恐怕不简单。
有好事者还开口说起城里的传闻逸事:“从前有家素菜店生意甚好,每日里客人川流不息,结果被人发现掌柜的用猪油炒菜,怪不得香呢,后来那掌柜的被人打断了半条腿。”
其他人也就罢了,与陶老夫人交好的一批老夫人可都是吃素的,怎么能在陶家破例?
诸人都竖起耳朵,关注着这件事动态。
眼看无法糊弄过去,陶老太太越发不悦。
“老夫人,我跟前阿萍亲眼看见那厨娘举着瓷瓶往锅里倒。她觉得蹊跷就随手拿了瓷瓶,打开一闻不对劲,尝了尝是肉香,不敢隐瞒,才报了上来。”二夫人委委屈屈。
“老二家的,这话不能乱说,你可确定?”陶老夫人素来慈祥和蔼,此时却铁青着脸。
“当然确定。”二夫人点点头,“昨夜里我丫鬟去厨房传菜,闻见好浓的肉香,灶房里说是厨娘在做肉羹,您想想,她既然做素宴,要肉有何用?”
陶老夫人便倒了些粉末到盘子里几分,分给周围能吃肉的人:“诸位尝尝,这可是肉?”
宾客们舌尖触及一股浓香,吃起来颗粒感也有点像肉,顿时神色郑重:“还真是肉味。”
二夫人得意起来:“怪不得大家都说那素宴吃着香呢,有肉味,能不香吗?”
最好是让大夫人一蹶不振,好让她重新夺回管家权。
旁听的宾客们一时慌了神,有位佛前发愿要终身吃素的老太太还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老夫人开口:“就叫厨娘上来问话。”
叶盏正在灶房门口树下休憩呢,干了半天,她腿酸胳膊痛,连举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姐儿还在憧憬:“不知这回能得多少赏钱?”
就在这当口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进了院门:“兀那厨娘,你随我走一趟!”
她气势汹汹,恨不得上来推搡叶盏,把院里其余人唬了一跳。
玉姐儿挺身挡在妹妹前面:“你这人怎的这么不知礼数?”
“哼?礼数?”那婆子冷笑,“你就等着见官吧!”
玉姐儿不明就里,一听说见官,还当酒席吃死了人,当即吓得手都要抖起来了。
叶盏却镇定自若:“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去了官府还有击鼓鸣冤的机会呢。”她记得这婆子是二夫人身边人,想必又是两房争斗。
她跟婆子就往外院走,玉姐儿虽然害怕,可拔腿就跟在了后面:“还有我,若是犯下事来我也有份!”
待到了宴席上,叶盏见老夫人脸色铁青举着瓷瓶,二夫人得意洋洋,大夫人面露担心,她一下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厨娘,这瓷瓶是你的吗?”二夫人质问。
“正是。”叶盏点点头。瓷瓶的确是她做菜的辅料,厨房里鱼龙混杂,传菜时进来好几个婆子丫鬟,想必就是那时被人趁乱偷了调料去。
“你这厨娘,在素宴里加了肉粉,什么黑心钱都要赚不成?”二夫人先开口,“如今人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罢便招呼左右婆子:“还不快赏她一顿耳光?”
“谁敢?”大夫人开口。
她神色严厉,一下就让几个蠢蠢欲动的婆子不敢再上前来。
“弟妹稍安勿躁,先问问事情由头,如若不是别冤枉了人家。”大夫人维护叶盏,“退一万步就算她犯了错,还有官府律法呢,哪里轮得上我们严刑拷打?”
她对叶盏颇有好感,就算她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也不忍心任由二夫人斥责一个小姑娘。
宓凤娘在旁边慌得一个劲从椅子上往下滑,她哪里想到还有这种事呢?傻女儿啊傻女儿,你这用肉粉提味难道不应当藏严实些么?
她是已经认定了叶盏偷用肉粉,越发觉得口中发苦:这得罪了平头百姓叶家人还能托关系说情,得罪了当官的那可如何是好?
各种恐怖的猜想在她脑海里萦绕,吓得她大汗淋漓,一时脑子里乱糟糟,又盘算着给女儿顶罪又盘算着带女儿躲回老家避避风头。
叶璃却胆子大,脆生生开口:“老夫人,总要给我姐姐辩解的机会。”
旁边一位裴老夫人也开口:“且听听她怎么辩解。”
陶老夫人微微愠怒,到底还是点点头。
叶盏便笑道:“这是我的瓷瓶不假,可里面却不失肉粉,而是素粉。”
素粉?二夫人冷笑一声:“那么香,怎会是素的?”
“正是全素。”叶盏不慌不忙,“内里有干蒜、花椒、白芷等十几种香料研磨成粉,还有松茸、香菇、蒌蒿干、海带、木耳、地衣等配菜,一起晒干研磨成粉,取的是其鲜美之意。全部都是素菜,没有任何荤腥。”
“如若不信,叫厨房拿来材料,我当众研磨便是。”
一听是纯素的,几位赴宴的老夫人面色稍
缓。
峰回路转,宓凤娘喜出望外:“老夫人,您不能任由旁人给我女儿扣屎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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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一尝,还真是那个味道:“是,不差。”
如此一来就不能冤枉人家。
宓凤娘这下得意了:“总不能我女儿能把素菜做出肉菜滋味,就污蔑她作弊吧?”
她嗓门老大,故意一个劲看二夫人,要的就是给她没脸。
玉姐儿也跟着开口:“若是没见识过精妙厨艺就多去大酒楼里走走看看,免得狗眼看人低。”
哼,她可不怕得罪人!
“那肉汤又不会凭空消失?”二夫人仍不放弃泼污水的机会,“难道是你在灶房偷吃?”
“我见着府里千金生得冰雪可爱,与我妹妹同龄,问过厨房管事后随手做了两道菜给她送去,其中便有肉汤,这有什么不可?”叶盏掷地有声,“灶房的仆从还有传菜丫鬟婆子都可作证,我并没有偷吃半点。”
“拿了一顿饭的报酬还帮忙再做一道菜赠予府上,这厨娘做事厚道,不能凭空污蔑她,倒平白让好人寒了心。”一直在边上观察的裴老夫人忽然开口,“陶老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陶老夫人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要说这厨娘最大的越矩之处就是多做了一遭菜式,可那是人家有意赠送。
再说人家又不是陶府人,纯粹就是感念主人家恩情,既不算贿赂又不算投毒,你要怎么定罪?
眼看着水落石出,一场闹剧就此落幕,陶老夫人挥挥手:“也罢,叫人拿赏钱来赏这厨娘,也算是弥补人家在我家里得了无妄之灾。”
“慢着。”大夫人忽然开口,“可弟妹还没跟人家厨娘道歉呢。”
有几位夫人倒露出意外的神情,仔细打量了大夫人几眼。
陶家在寿宴上公然闹出这种事来,她们原本觉得大夫人治家不严呢,如今看她做事周全进退有据,还能给身份低下的厨娘主持公道,瞬间对她改观:
原来是个清楚明白人,只是为糟心家人所累罢了。
想想她还是读书人家出身,毕竟书香门第与众不同,原先交往还只因为丈夫的同僚情跟陶家面上情,今日看来这陶家大夫人倒值得深交。
陶大夫人没想到因为自己主持公道这一出,让她之后多了好些宴饮帖子,多交
() 了几个朋友。
宓凤娘听说有赏钱可以拿,正眉开眼笑呢,听大夫人这么一说立刻清醒:“是啊,我女儿不能红口白牙就让人白污蔑了。()”
“???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二夫人瞥了一眼宓凤娘身上的媒婆服侍,很是不屑,“哪里值当我赔罪?”陶家可是官宦门庭呢!这时候她又跟大房是一家了。
这话说得极为跋扈嚣张,惹得在座几位夫人皱皱眉。
宓凤娘原本的笑意一下收敛,眉头也渐渐拧起来。
这是要大怒的前兆。
恰巧此时那位裴老夫人再次开口:“你这称呼不对,我朝律法从明面上废止了下九流,是以你不能这么叫人家。”
虽然民间还是会有各种歧视,但律法和户籍上都没有贱民的分类。
在座的夫人们有那消息灵通者忽得想起,裴家据说有位老祖宗就出自下九流,因着给开国皇帝当马前卒才改换了门庭。
怪不得当众主持公道呢。
陶老夫人赔笑:“裴老夫人,诸位,我治家不严,倒让诸位看笑话了。”又狠狠瞪二儿媳一眼:“赔罪。”
裴家可是她好容易才搭上的贵客,哪里能容得被二儿媳扫了面子?
二儿媳再不情愿也只能弯腰,她心不甘情不愿草草作了揖,含含糊糊用几乎没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是我不对。”
叶盏点点头,算是受了她的礼。
大夫人便适当打岔,振作精神笑道:“今日我家请了杂耍班子,据说会猴子捧寿桃,诸位可要见识一二。”
穿着彩衣的猴子瞧着小皮鼓上场,另一只猴手里捧着寿桃满场转,惹得宾客们大笑,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叶家人也趁机告退。
等出了花厅却被秋心叫住:“叶娘子,请随我来。”
原来是大夫人也偷偷从外面退场,在灶房旁边一处小楼等她。
秋心送上一托盘红布盖着的托盘,叶盏揭开托盘,就见一盘子里面五贯钱。
叶盏连连摆手:“说好了五贯,已经给了我一贯定钱,我再收四贯便是。”
宓凤娘痛苦闭上了眼睛:我的儿,说不定是人家弄错了,你就不能当没看见吗?
“多出来的一贯一是谢你,二是赔个不是。”大夫人神色和煦,“你安心收着便是。”
“二十桌宴席我们要请外面的大厨做的话,原料花二十两银子,做菜工费五两银子。可请了你之后,原料是五两银子,花费是五两,还得谢谢你替富商节省了十五两银子呢。”秋心在旁边笑眯眯补充。
“原料便宜是因着都是素菜。”叶盏不好意思拿钱。
“可没有你的手艺,这素菜也做不出这般惊艳的效果。”大夫人笑如春风,“回头我家有这样宴席还得寻你。”
她很满意,这场宴席既让人看到自己的才干,又让亲友看到了二房的胡搅蛮缠,以后分家时也能多得些族里的亲戚帮忙。
“再说以后还要劳动你多用心,我家老太太
() 每月十五都要往寺庙里送斋菜供奉僧众,以前都去外面订,以后从你这里订,这钱也不是白拿的。”秋心从旁开口。
既然这么说,叶盏便道了个谢,拿下了银子。
宓凤娘为女儿有生意而高兴,立刻问大夫人:“不知这每月十五的斋菜是如何算钱?”
“一共是两桌,一月五十文工费,食材是我家买好送来。如何?”大夫人问。
五十文做两桌菜,价格不算高,但胜在是长期生意,叶盏点头:“多谢大夫人抬举。”
大夫人仍旧很客气:“今日里灶间锅里没上桌的菜肴我叫秋心也给你们打包一份,你们莫要嫌弃,也算是沾沾我家的喜气。”
厨房里做菜肯定要有富余,这多出来的菜都在大锅里没有人碰过,干净卫生,不算剩菜。
玉姐儿眼前一亮。
妹妹亲自做的菜!刚才她帮厨的时候看着馋死了!
水灵灵的小黄瓜削去外皮包裹金针菇胡萝卜丝做成的翠盏如意,清爽的瓠瓜加红焖料做成的浓油赤酱“清蒸鸭子”,米黄色的桂花酱浇灌厚厚一层的桂花米糕。
样样都好看又好闻。
看得她口水咽了又咽,却也知道自己家做太奢侈。
却没想到转眼就能打包回家。
顿时自告奋勇:“我去帮忙打包。”她决定每样都打包些。
宓凤娘看家里得了这意外好处,高兴得什么似得,口口声声道:“回头我给长公主点长明灯时,给您也添一副。”
叶盏哭笑不得,明明是萍水相逢,却被她说得多亲近一般。
大夫人听得好奇,宓凤娘又将自己结识长公主的来龙去脉说出,叫大夫人对叶家人更多几分郑重。
叶盏摇头,赶紧告辞:“既然夫人今天忙,我们便不打扰了。”
大夫人也的确忙,要盯着宴会的流程,还要安抚客人,更有那位晕过去的老夫人,还要为她请医送药护送回府,便不再客气,于是叶家人便道了个万福告退。
都走出花厅了,叶盏犹豫还是回去:“大夫人,我……有话……要说。”
“?还有何事?”大夫人抬头。
“二夫人多次挑衅您,您莫要被牵着鼻子走,这样很容易陷入被动。不如先出手给她找些事,让她迫于奔命无暇顾及您才好。”叶盏犹豫了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先前她对陶家家事旁观是因为不明情况不能冒然干涉他人因果。
可大夫人好心维护她,还当众给她主持公道,叶盏便忍不住想帮她一回。
大夫人一贯冷静的脸上罕见露出了惊讶、愕然等多种情绪。
“您要是嫌我多嘴,就当是我失言。”叶盏也不意外,“我告退了。”
她转身欲走,一边心里嘲笑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鲁莽呢?难道是穿越后有了家人的爱,自己又从体面冷漠的大人变回小孩了吗?
“等等。”
却不想被大夫人叫住。
叶盏回头,却见大夫人苦笑:“多谢你这孩子。”
不知为什么,她看着叶盏那张朝气蓬勃又充满关切的脸,既没有觉得叶盏多管闲事,也没觉得叶盏说话唐突。
那张脸让大夫人想起自己的少女时代,也是这样鲁莽冲动,这样一往无前,正义感十足,听说三叔打了三嫂后居然当即气冲冲到三房质问三叔。
三嫂矢口否认,和三叔和好如初,她也被家里长辈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被禁足,罚抄《女诫》。
这样的事多了,她便变成了现在这个周到妥帖的贵妇人,
堪称女子表率,只不过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祠堂里挂着的画了,没有血肉也没有朝气。
大夫人这回待叶盏的态度就更加亲切:“想必你也看出来,老夫人……更喜欢……二房,这法子恐怕不可行。”
虽然说得很委婉,但即使这样对她这种循规蹈矩的淑女来说已经算是惊天骇俗之语了。
“我倒觉得老夫人没有偏向谁。”叶盏开口,“我听秋心说老夫人在试菜时当众训斥二夫人下了她颜面,可见老夫人并不是一味向着二夫人。”
大夫人一愣,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还能用这样的角度去分析。
“她老人家并不是偏心,而是谁对她有利她就更喜欢谁。”反正交了底,叶盏就索性说得更直白些。
今日寿宴上那个鱼跳龙门的杂耍表演就很有问题,说是龙门,其实是刀扎成的刀门,杂耍艺人训练鲤鱼能听从口哨跳过尖刀造就的龙门。也不知训练过程中死了伤了多少鲤鱼。
从这件小事叶盏就看出来了老夫人的品格:既然口称向善,为何忍心要鲤鱼从刀尖跳过?
只不过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罢了。
大夫人恍然大悟,她回想起陶老夫人行事:
原先大房科举多年不中,陶老夫人眼看着要依仗二儿子养老,自然抬举二房;
如今大房得官改换门庭,陶老夫人自然要向着大房。
这么看来,她老人家的确不是民间常见的偏心老人,而是凡事以利益为第一导向。
“您以后与老夫人相处与其一味贤惠顺从,不如以利益打动她。”
叶盏说话直来直去,却让陶夫人觉得很悦耳。
她有许久未与人进行这样直白的对话了。
“好比您这回请厨娘,就跟老夫人说是担心她吃腻了外面酒楼给换换口味,要裁撤用度就说是给陶家攒更多银钱。”
“不管您的出发点是什么,都要把话说得极其圆滑,绕到老夫人贴身利益上去,这样才能说到老夫人心坎里去。”
大夫人慢慢品味着这番话,咀嚼良久,才笑道:“受教了。”
“不敢。”叶盏忙避开她的礼。
“从前待字闺中时没有人跟我讲过这些立身处世上的微妙玄通之处。”大夫人看着外面的晴空,似乎陷入了回忆,“这把年纪倒人事不通,你莫要笑我才好。”
她生母早逝,父亲和女夫子教导的都是书本上的教条,从没有人跟她讲过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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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谈话显然让陶大夫人很有感触。
当天稍晚些,她百忙中还打发小厮来叶家送了一回礼,有本来说好的寿碗,还有二十个寿桃,一小袋铜钱,并她们住过房里的用具。
叶大富打量着那些竹夫人、烘篮、竹篦子等物,连上手摸都不敢摸,生怕自己脏手弄脏:“没想到富贵人家就算是寻常摆设都这么讲究。”
六贯钱,还有寿碗八对,寿筷八双,并铜钱结子,宓凤娘抄起算盘就开始算账;“这回去陶家一共赚了八两银子。要是算上我们四个的饭和送来的吃食,那便又是五十文。再加上各色器皿,一共是十两银子。”
叶大富笑得褶子都起来了:“盏儿这般能干,出去一回倒赚了这许多。”
他摆摊风吹日晒一个月都赚不了这么多钱呢,女儿出去两天就赚了回来。
金哥儿听说妹妹被人污蔑,气得要找自己结拜兄弟们打听二夫人的来头,被叶盏赶紧拦住:“她也当众给我道了歉,何况她家又是官户又是商人,惹到她没好处。”
宓凤娘点点头:“她家赔了钱,也算便宜他们了。”
又算起账:“城里都说女儿家做厨娘吃穿不愁,我原先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盆满钵满。”
这还没完,等叶盏回家,陆续又有几家小厮上门,口称是当日寿宴上赴宴的人家。
说是吃着叶盏的手艺好,跟陶夫人打听了叶盏的收费,想着自己家摆宴席预定叶盏过去做大厨。
一连来了四五家,光是定金就收了五贯钱。
宓凤娘把几串铜钱翻过来覆过去得数,怎么也数不够:“二姐儿真能干,回头让老小也跟着她去学厨娘。”
住在客房备受礼遇,帮厨时管饭,还能打包多做的酒席菜回家养活家里人,这份工作怎么瞧就是圆圆满满。
叶璃连连摇头,敬谢不敏。
“一个两个都是老娘管不了的倔驴。”宓凤娘恨铁不成钢,又突发奇想,“那我跟着你学厨吧。你娘我年过四十,风华正茂,正是要干大事的年纪。”
“我看着行当就像老中医一样越来越值钱。”叶大富在旁赞同老婆的观点。
叶璃点点头:“就跟我们时妖一样,老者受尊重。”
“到时候出去人家看我年纪大还当我们是多年传承的老字号呢,”宓凤娘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这可比当媒婆赚得多。”
却被全家人集体泼冷水:“不可。”
“难道又要火烧灶房?”
“娘您做菜那是糟蹋粮食。”
“食客们罪不至此。”
宓凤娘想起自己做饭不小心烧黑的厨房,摸摸鼻子,不做声了。
有了这笔钱叶盏便开始寻觅开店的地址。
() 原先在州桥夜市摆摊,要开店也最好是在州桥夜市周围。
可是贵啊!
你知道州桥夜市是全汴京城最繁华的地方,难道其他人不知道吗?
周围的商铺一个月租金都要十两银子以上。
“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更快呢?()”鍛?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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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盏摇摇头。
叶家父母对于任何风险都非常恐惧,
但不能苛责父母,他们的精气神似乎在经年累月艰难的寻女过程中耗尽,如今能拼命维持活着已经是拼尽了全力,丝毫没有半点多余的力气去思考前路。
唯有她慢慢引导他们改变观念,帮他们重新燃起希望。
“店铺要开好选址当然是重中之重,赁金便是贵些也无妨,肯定能收回来。”叶盏解释,“要不那些租赁”
宓凤娘听完就觉得叶盏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
叶盏趁机给宓凤娘洗脑:“娘,这回被人污蔑下九流,上回还有人因此退亲,我们家先前是没办法,可总不能这么长久下去。”
“我想的是先做生意,以后做大了家里乡下买地做回农户,家人后代也不再当贱民。”
虽然今日那位裴老夫人说律法废除了贱民,但老百姓生活中根深蒂固的歧视还是避不开。
一番话说得宓凤娘都惆怅了:“我儿,是不是还记挂着退亲的事情呢?”
“放心,家里一定好好给你说个好人家,比那负心汉家里强一万倍一千倍,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在他家跟前扬眉吐气。”叶大富一唱一和。
“别的不提,赵家你看如何?”
怎么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赵小七那里去?叶盏仰倒。
“男人对媳妇如何都随爹,你看赵员外对赵夫人那叫一个言听计从体贴照顾,赵小七有样学样也坏不到哪里去,有道是买猪看圈……”
眼看宓凤娘要说个没完,叶盏连连摇头:“娘,您就别说这些了。”
不过说到赵家她倒有别的问题:“我们家能不能跟赵家借些书本?”
有了这些开蒙的书本,家里人也能读书认识几个字。
“我想的是先攒钱开铺子,以后有了钱,我们家定要买田买铺做生意,总得会几个字才好。”
大哥还读过几年私塾,二哥是就只会写自己名字和几个字,大姐和我们几个大字不识,连个货单子都不会写。
这话说动了叶家上下,
于是从赵家借了几个开蒙的书本,由叶大哥和叶盏来教大家看书写字。
叶盏其实自己也连蒙带猜,她学的是简体字,这里繁体字好多都对不上,好在还有些基础,因此能勉强跟上大哥进度。
学习痛苦之余,叶盏难免想,以后自己要在本朝推行简体字改革,再推行拼音,占据周有光教授的功劳。
可惜很快她的畅想就被打断——一滴水重重落在脸上。
()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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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的雨季到了。
宓凤娘舍不得花钱寻泥瓦匠,使唤丈夫上墙修了房顶,但技艺总归不专业,因此叶家的房屋到了下雨天总会漏雨。
索性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搬来在落雨处,听取滴答声一片。
叶盏翻了个身,索性睡不着,便跟玉姐儿讲讲如何做菜:
“做宴席呢,讲究食材高级,用料十足,好比干贝扒乌参、干贝黄肉粉丝、红烧比目鱼、佛手燕菜、鲍鱼裙边、松鼠桂鱼、芙蓉鲍片、乌参扒鱼肚、酿海盖、蟹黄鱼肚、虾子鱼唇、酥炸驼峰、紫鲍烧驼掌、姜芽豆豉鸡。”
玉姐儿馋到用手挠床单。
“先来一道干贝扒乌参,将乌参开水下锅烫一遍,找一个砂锅,先放四根筷子垫上竹篦子,再放上乌参,再放一层竹篦子,放上干贝、火腿、鸡块,倒入山泉水,大火烧开后小火煨烂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