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一成不变的梦境里,红纱,暖账,高烛,金丝楠木床……
像是哪家府上为新人准备的婚房,引人遐想,可床上的氛围却沉默而紧绷。
秦慕秋垂下眼帘,只有沉默。
辛愿捏着她的下巴,嘴角挂着讥笑:“怎么不吭声,心虚了?”
秦慕秋轻叹一声,幽幽道:“辛愿,本宫知你无辜,你我之间本不该势如仇敌,你没有解药,这两天就多喝些水,也能暂时抑制毒发。”
辛愿一时错愕,她都打算给秦慕秋一点颜色瞧瞧了,结果这个女人又示弱,好似有万般无奈,所作所为都是情非得已。
一下子让她狠不下心了。
沉默了一瞬,辛愿有些不自在地松开手:“我只是不想受制于人,倒也没有想过与你做仇敌。”
气氛霎时轻松。
秦慕秋牵了牵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本宫亦然。”
辛愿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
两人同时沉默,气氛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秦慕秋开了口:“辛愿,本宫命你……”
她欲言又止,声音凛然,语气却轻飘不稳。
辛愿没好气道:“命我做什么,你最好弄清楚现在是谁说了算。”
在梦里还摆长公主的架子,吓唬谁啊。
“本宫命你……抱一下本宫。”秦慕秋白皙的脸颊染上粉霞,清冷的眼神也变热切,眼眶里氤氲起不知名的水光,潋滟,迷离。
辛愿猛地回过头来,双眼微微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视线中,秦慕秋红唇紧抿,那双好看的眸子布满柔情,又透着几分隐忍。
“你……”辛愿不由拧眉,这个女人不会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吧,是真的无法自抑,还是自持貌美,想迷惑她?
眼见辛愿无动于衷,秦慕秋呼/吸/急/促起来,眼帘一颤,似带着极致的克制,游走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她嘴唇翕动两下:“本宫突然…本宫好冷,好冷。”
话出口,嗓音低缓,带着别样的婉转,勾人心魄。
秦慕秋紧紧咬住唇,无端升起的寒意贯彻全身,仿佛只有眼前人的怀抱能驱散,能带给她阳光般的温暖。
她定定地望着辛愿,脸颊上的绯红逐渐淡去,被惨白取代。
似冰雪中用作点缀的红梅,倏然凋落,片羽不留,只剩苍茫的白,彻骨的寒。
辛愿仍旧不语,目光迟疑。
一滴热泪沿着秦慕秋的眼角滚落,悄然,破碎。
她缓缓闭上眼睛,掩下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绪,面上归于平静。
似不堪寒冷侵扰,似不愿失态乞求,就此放弃了挣扎,整个人透出一股死寂。
或许,这次不是装的。
辛愿不确定地想着,伸手,把人拥入怀中。
她果然还是做不了坏人,坏人哪会这么容易心软……
秦慕秋颤/抖了几下,下巴在辛愿的肩窝蹭了蹭,似是找不到舒适的姿势。
辛愿闭了闭眼,为怀里的人解绑,面无表情道:“秦慕秋,我再信你一次,你最好不是在利用我。”
秦慕秋没有说话,她紧紧搂住辛愿的腰,安静地依偎在辛愿怀里。
这一次,沉默更久。
就在辛愿怀疑她趴在自己怀里睡着时,秦慕秋微微仰头,两眼朦胧,语调软绵道:“辛愿,你回来好不好,本宫不会命人看着你了。”
辛愿登时脸一黑:“所以,你方才又是在演戏。”
好家伙,原来是搁这儿等着她呢。
秦慕秋却摇摇头,嘴角挂起一抹苦笑:“本宫还不至于如此卑劣。”
她是真的差点没克制住,就像回京路上的那一晚,理智走失,身体失控,心里充斥着某种隐秘的渴望。
这么说,不过是见辛愿态度松动,顺势一问罢了。
辛愿打量着她的神色,与那双美丽又含情的眸子对上。
这个女人到底是在演她呢,还是在演她呢。
秦慕秋看出她眼里的怀疑,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本宫就那么不可信吗?”
“不然,你以为呢。”辛愿眼神微闪,与其说不可信,倒不如说是彼此的身份天差地别,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根本无法得到平等的对待。
也没有任何追求公平的能力,那种任人宰割且不能行动自由的滋味,她不想再尝了。
她知道自己想法天真,她知道古代尊卑分明,她只是想活得自在些,只是想相对自由些,可在这个女人面前,这么简单的诉求,却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说到底,从现代而来的她,还是难以适应古代的等级制度。
既然无法适应,那就离皇权贵族远一点。
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秦慕秋目露茫然,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人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有自己的挣扎与不甘。
她看不懂辛愿对自由的执着,便也无法共情辛愿宁做无根的浮萍,也不肯在公主府做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妾。
秦慕秋坐起身,神情恢复镇定:“你接下来是何打算,万一这个梦无休无止,你也不肯回公主府吗?”
话又绕了回来,这是她们两个要共同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