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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蔺渝高一升高二那年的那个暑假,热得不像帝都的夏天。

那种似乎是南方蒸笼般的黏腻热意,终于让帝都人体会了一把。

空气中似乎隐匿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气息,像是隐匿在地表下的岩浆,随时都有喷薄而出的可能,闷热令人浑身黏腻。

帝都第一中学的篮球场,在这种气候,这样的时间下堪称人迹罕至,但蔺渝班上几个酷爱打球的高中男生和学校门卫房的保安好说歹说,自带篮球进来打球,说是为高二开学后的年级篮球赛做准备。

但天实在太热了,打了一会儿,几个男孩就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T恤脱掉,赤着上身在烈日下奔跑,并且觉得自己特别的帅气逼人。

蔺渝坐在篮球架边的那一小块阴凉中,抱着膝盖,脑袋上扣着鸭舌帽,手里拿着小电风扇,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几个朋友对着空气释放自己无处发泄的精力。

这种憨批行为,在和他们同龄的蔺渝眼里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无语凝噎。

朋友打球打累了过来跟他要水喝,他把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啊!就是那个孩子!快看!”

“嗯?”

脱了衣服,一身汗水淋漓的朋友冲着蔺渝的身后指了指。

蔺渝扶着身侧的篮球架站起身,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恰好看见一对夫妻,正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位老师一起从初中部的方向远远走过来。

学校的食堂在高中部校区里,初中部的学生们想要吃饭,都需要经由连接两座校区的这个篮球场。

“他们前几天来学校拿资料的时候,说今年初一来了个巨好看的小孩,高中部都给惊动了...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蔺渝在燥热的空气中,只能看见那个远远跟在师长们身边的模糊身影。在燥热的空气中,他肤白如雪,浑身似乎自带一股清凉之气,和身边满头大汗的老师形成了鲜明对比。

似乎是察觉到了从篮球场投来的视线,那孩子倏地扭头往这个方向看来。

“哎呀!偷窥好看的小男孩被发现了!”朋友赶紧蹲下身去。

蔺渝笑着说:“你也好看啊。”

朋友蹲在地上仰头看他展颜一笑霞明玉映的模样:“...你是在讽刺我对吧?你绝对是在讽刺我对吧?”

蔺渝于是笑着移开目光,推了一把还蹲在地上的朋友:“...你先去把衣服穿上啦,要晒伤了。”

再次见到廉望雪是在开学后。

那天还是九月份,帝都的九月份,那年已经有些微微的凉了。

蔺渝是那种传统意义上非常努力的类型,无论有没有天赋,只要去做,就会竭尽全力。

高二分班后蔺渝分科在理科班,就好像学的东西因为分班突然就上了难度,因此不认真听讲,很容易出现低下头捡了一块橡皮,抬起头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懂了的情况,尤其是数学课。

他的脑

袋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知识点,一上午下来,只觉得CPU都快要烧干了。

中午的时候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跟着同班的朋友一起前往食堂吃饭,在食堂拥挤的人群中,又隐约听见了高中部的小妹妹们在兴奋地交流“那个惊为天人的初一新生”。

蔺渝对此是没什么太大兴趣的。

其一是他本人从小就是校草,活在人群的赞美里,看自己的脸都快要看腻了。再加上天生的钝感力超凡,估计早就成了同校高三级草那样左手一个同年级女朋友,右手一个低年级学妹暧昧对象,据说还和外校女生不清不楚的死渣男。

其二是,他满脑袋都是各式各样的题目,学习太苦了,对一切都会显得尤其清心寡欲。

其三是,那才是初一的学生啊!

处于那个年龄段孩子们口中的“惊为天人”,在自诩已经是“大人”的蔺渝眼里估计也就是小打小闹。

也因此,在排在自己旁边的几个朋友和周围的人交流“那个初中部惊为天人的小男孩”的时候,他心无旁骛地从前方面色微红看向他的女孩子手中接过长柄汤勺,弯腰准备给自己打一碗冬瓜排骨汤。

——也没注意到对方捂着脸狂奔进朋友们之中,那一迭声的“蔺渝啊啊啊啊啊”的无声惨叫。

廉望雪,就是那时候独自一个人走进食堂的。

那时候十三岁的廉望雪当然不会有在无数个重生之后,那种孑然独行的岑寂孤冷,他只是一个在双亲和睦的健全家庭长大的普通男孩。

他和所有的初一学生一样,穿着新领的校服,但在一众那个年纪到处疯跑,口癖让许多大人听了都要皱眉的同龄男孩儿之中,显得鹤立鸡群到了极致。

他的视线和回头看的蔺渝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他身后的来来去去的人群,蔺渝身边也有无数人冲着他的方向望去,但是目光正正好相接,你看见我的瞬间,我也看向你,好像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后来蔺渝时不时能在学校的食堂里见到廉望雪。

虽然很多人都说,你如果经常能看到一个理论上不那么容易见到的人,一定是你或者对方,至少一方心存刻意,但蔺渝觉得这应该还是小概率的巧合事件。

毕竟他和廉望雪,毕竟他没有这种心思,廉望雪这样的小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十二月入冬的时候,他下课晚了一些,因此排在打汤队伍的最后一位等待。

等到了近前,发现今天食堂供应的居然是西红柿鸡蛋汤,这是学校不少学生的最爱,但也是蔺渝的噩梦,他光是闻到西红柿的味道,都觉得有些不适。

他退后一步,恰好此时身后有人过来,排在了他的身后。

蔺渝转过身,皱着鼻子将手里的汤勺转交给那个新来的学生,抬头的瞬间才惊讶地发现,身后站着的居然是廉望雪。

从九月,甚至更早的暑假迄今这么多个月,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对方面对面。

十三四岁,

初一的廉望雪,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声音甚至还没变,也还没在初二或者初三那年迅速拔高到一米八的海拔。

对于发育较早的蔺渝而言,看向对方的时候,他的视线还要稍稍下落。

那张青涩的脸,乍一看漂亮得有些雌雄莫辨,这年纪的小孩子,瞳孔是罕见的青灰色,看向蔺渝的眼睛,像盛满了晶莹清透的泉水,映满闪烁着的点点星光。

“你...不打汤了吗?蔺渝学长?”他问。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叫什么名字的?

但那时候的蔺渝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将手里的汤勺放在廉望雪的掌心,轻轻地触了一下小男孩乌黑的发顶,就像对所有比自己年纪小的学弟学妹们做的那样:

“是啊,我不喜欢西红柿。”

画面像是被骤然打破的水面,一瞬间浮起道道褶皱,紧接着如水的波纹散落,恍然又是新的画面。

那是廉望雪初二,蔺渝高三的那一年,在一场堪称声势浩大的暴雨之后。

帝都第一中学的初中部,不得不因为半封闭走廊漏雨严重的状况,提早进行大扫除。

在校园广播声中,陆陆续续的,各个班级的学生在分配了不同的清理任务之后,或者抱怨,或者积极地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

廉望雪被分配的,是教室外部走廊的清理工作。从自己教室的前门一直延伸到后门的很长一段路,都是他需要打扫的地段。

原本学生们每天上学放学来来往往,鞋底就不可能太干净,更别提下雨后学校里花坛的泥土湿润,黏糊糊踩在学生们的鞋底,被踏得到处都是,导致没有谁的鞋底还能保持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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