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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维也纳第二天的乐报新闻, 翻开就能见到莎拉愤怒的表情。

她漂亮的黑色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眼睛凶残的瞪着,怒斥着弗利斯为富不仁。

甚至连新闻的标题都直接引用了她的原话——

弗利斯, 糟蹋乐器,艺术的罪人!

这样的新闻,在热爱音乐的维也纳引起轩然大波。

莎拉的斥责获得了众多音乐家支持, 无数不愿透露姓名的音乐家表示:乐器就是我们的生命, 弗利斯的做法令人愤怒。

当然,这个“支持”是报纸上写的。

钟应翻看着乐报, 对记者们的效率叹为观止。

他们不仅配上了莎拉照片, 还将唐代琵琶的照片列在一旁,详细的阐述了这把伟大又历史悠久的乐器,即将在弗利斯手上遭遇什么。

在他身旁, 奥地利艺术乐团团长鲍勃,已经崩溃地挥舞着报纸, 痛苦的说道:

“莎拉,弗利斯好歹是我们乐团的资金提供者, 你说话应该看看场合, 委婉一点。”

“我没有错!”莎拉大声反驳他,“弗利斯就是个混蛋!”

说着,她看向钟应, 寻求支援,“小应, 告诉我, 那把琵琶有多珍贵?”

钟应收起报纸,立刻回答道:“它是唐代制成的弹拨乐器,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了。”

“一千多年, 鲍勃。”

莎拉声音痛心疾首,“维奥当小提琴拍出两千万美金,它也只是1741年的乐器,才不到三百年。一千年啊,鲍勃!”

鲍勃一边心疼乐器,一边心疼金主,纠结的妥协道:“好吧,一千年!该死的一千年!”

“我不管了,让弗利斯自己去解决那些讨厌的记者吧。”

等团长离开,钟应才悄悄拿着报纸,好奇的问道:“张姐,你觉得弗利斯会怎么办?”

莎拉回答道:“谁知道呢?也许他会开个新闻发布会。”

事实证明,莎拉真的非常了解弗利斯。

乐报报纸发售当天晚上,这位有钱的商人就召开了一场隆重的新闻发布会,如同作秀一般亲自登台。

“朋友们,我不知道莎拉对我有什么误会……”

他神情郑重,语气悲伤,“但我保证,我绝不是什么钱多得没处烧的恶棍,我是一个好人。”

“我拍下那把琵琶,并不是为了毁掉它,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毛特豪森集中营解放纪念日,做出我应有的贡献。”

“无论我是作为一个犹太人、还是作为一个奥地利人,我都会永远记住这个伟大又幸运的日子。”

“所以,我将邀请奥地利最优秀的乐团,用这把唐代琵琶,为集中营解放76周年,奏响哀悼曲。”

弗利斯的话,原封不动印在了报纸上,仿佛是他和莎拉的对话。

钟应翻开奥地利的乐报,就像在看奥地利人的连续剧,精彩不断,还能连上剧情。

“为什么他要用琵琶给集中营解放演奏?”

钟应诧异无比的问师父,“他是民乐爱好者吗?”

“也许只是他的一个借口。”樊成云翻看报纸,他一直在想办法再联系弗利斯,但这位商人仿佛知道他会寻求别的途径,竟然完全拒绝了全部的会面。

报纸上关于毛特豪森集中营的讨论,远远超过唐代琵琶。

因为那是奥地利人的历史伤痛,超过二十万的犹太人和无家可归的人,都被残忍的抓了进去,多数失去了生命。

无论是纪念解放,还是旧事重提,都泛着悲伤与沉痛。

他叹息着放下报纸,看着钟应。

“这个人的想法,不能用常理推断,我甚至觉得,他可能并不认识

我,才会说出听过我在日本举办过音乐会的话。”

钟应也这么觉得。

因为师父并没有在日本举办过音乐会,弗利斯却说得十分肯定。

钟应和樊成云已经不指望能够从弗利斯身上获得消息。

但莎拉无比高兴,给他们打来了电话。

“太好了,弗利斯竟然真的回心转意了。”

她保证道,“只要他将琵琶送到乐团来,我会立刻通知两位。”

莎拉语气非常乐观,钟应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毫无疑问,奥地利最优秀的乐团,必定艺术乐团。

可弗利斯的态度,怎么想都不像按照常理出牌的慈善家。

果然,第四天,钟应再翻开乐报,看到了维也纳连续剧的后续。

弗利斯与“奥地利最优秀的乐团——维也纳之春”的团长,亲切握手。

照片清楚明晰的刊登在报纸上,还写出了他叮嘱维也纳之春,一定要为琵琶挑选合适演奏者的殷切期望。

钟应的报纸还没读完,就听到了莎拉高亢的怒吼——

“那不可能!”

莎拉大声质疑,“维也纳之春不过是成立区区四十年的小乐团,凭什么被称为奥地利最伟大的乐团?!”

鲍勃同样气愤,“我就说你不要得罪弗利斯!他肯定怀恨在心,故意要这么做,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两位团长的话,瞬间得到了全体排练成员的认同。

“团长,我们不能忍受弗利斯的胡乱吹捧,艺术乐团才是奥地利最优秀的乐团。”

“我要去和维也纳之春决斗!他们的小提琴手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可能比我更优秀。”

“要知道,当初维也纳之春给我发出邀请,我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我不允许他们自称奥地利最优秀的乐团!”

钟应没想到,会见到整个乐团群情激愤的样子。

他和师父安安静静坐在台下,看到的不是乐团排练,而是乐团起义。

“师父,这怎么回事?”

钟应对艺术乐团知之甚少,求助身边人生经验丰富的导师。

樊成云听他们吵吵嚷嚷,思考片刻,说道:“艺术乐团跟维也纳之春有矛盾。”

钟应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得出来。

樊成云皱着眉,又说,“这矛盾还不小。”

钟应惊讶的看向师父,怀疑师父也不知道。

“不如我们问问?”钟应提议。

樊成云点点头,扬声问道:“莎拉,你们和维也纳之春熟悉吗?”

“那当然!”

莎拉掷地有声,表情铿锵坚毅,声音响彻音乐厅——

“我们获得奥地利音乐剧院奖的次数,远远超过维也纳之春,我们才是奥地利最伟大的乐团!”

钟应听出来了,矛盾确实不小。

一句熟不熟的问话,都被莎拉抬出奖项自证,狠狠踩踏维也纳之春,足见弗利斯这一招的精准狠辣。

之前出于礼貌帮忙的乐团,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们甚至排练不下去了,成员都在等待着团长和副团长为他们的荣誉出头,纠正弗利斯和乐报的错误观点。

琵琶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是奥地利最优秀的乐团。

钟应待在维也纳,每天翻开乐报,都能感受到这个国度对音乐的认真和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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