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寻枝抿着嘴,没说话。
光脑暖色调的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将那份总是漠然的苍白衬出一种别样的秀丽来。
梁施盯着他纤长的睫毛出神,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僭越,慌乱移开目光。
“这里。”岑寻枝放大光屏上的某块深色区域,“不对劲。”
他已经盯着机械臂监测了好几遍了,没有警报,可他直觉有问题。
梁施调出那个区域的申报资料,是个普通的防腐剂类货运箱。
再对比PADD上检查结果显示的绿色合格标,怎么也没看出来哪儿有异常。
岑寻枝拿过上报货品名单:“赫特帝国的这种防腐剂是孔洞结构,扫描出来应该也是气泡状。但是这个……”
扫描结果,是一团密密的、几乎没有缝隙的整体。
这种情况多半是加了干扰装置,或者在原有的货物外面重新包装了一层什么东西。
既然有伪装,很明显,说明其中有不想被看到的东西。
梁施神情凝重:“我去让安保队过来。”
“不用。”岑寻枝驱动轮椅,“我先看看。”
*
小於第二次醒来,不再是溺亡般的、寂静的黑。
小兔子茫然地揉着眼,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有干掉的泪痕。
有光。
检测的绿色激光,有手电筒照来照去的白光。
兔兔们寻找花籽和小昆虫时也是这样,得想办法看清楚洞穴的一切。
然而这光可比孩子们做游戏时所用的要强得多,从无边的黑到骤然的亮,刺得小孩子睁不开眼。
也有声音。
“……天哪,居然……少将,怎么办?”
“立刻把舰长给我找过来!还有所有负责人!”
“是,我现在就去。”
两个成年人的声音。
一时无法适应光线的小幼崽捂着眼,模模糊糊分辨着他们说的话。
绒绒球星为了能让每只小兔子都顺利地卖出去,从小教他们说星联通用语,交流还是没有障碍的。
……成年人?
兔耳朵倏然警觉地翘起来。
他到地方了吗?是大船的终点吗?
有人发现他了吗?
不对不对,耳朵不能被看见QAQ
小於又要遮眼睛,又要捂耳朵,忙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就在他手忙脚乱之时,先前的声音再
() 度冷冷响起来:“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手放下来。”
绒绒球星的兔兔们都是温顺的,哪怕是总欺负他的五哥和九姐,相比成年兔、相比其他种族,讲话也算是轻声细语。
幼崽长这么大,没听过如此严厉的嗓音。
他吓得更厉害了,顺从地、战战兢兢放下手,浑身发抖。
小兔兔眼眶红红,灰蒙蒙的耳朵怯怯地耷拉下来,迎着光仰起小脸,试图看清那个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声音很好听,应该也长得很好看吧?
绿色的激光暂停,白色的强光也有所减弱。
泪眼朦胧中,小於终于看见了那个人的模样。
他呆住了。
好……好漂亮呀!
小孩子对美的感知是敏锐的,也是粗糙的,并没有许多形容词和分门别类。
他只明白,面前这个男人的好看程度,超过了兄弟姊妹、爸爸妈妈、或者任何一个他见过的人……和兔兔。
小朋友总会对美丽的人产生天然的亲近,小於也不例外。
更何况,这是他被关起来这么久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简直是打跑黑暗怪兽的神仙、勇者、骑士、天使等等一系列在童话故事里听说过的、厉害的存在。
那么英俊的勇者先生,是来救自己的吗?
男孩的小脑袋冒出许多问号。
他给自己壮胆,偷偷瞧着“救命恩人”。
睫毛好长。
眼角微微上挑。
看起来有一点像妈妈。
妈妈说,小於会被送去新家。
新家会有新的爸爸妈妈,他们会照顾他,给他很多的青草沙拉与苜蓿饼干。
幼崽其实不太懂怎么区分爸爸和妈妈。
跟性别有关吗?
跟长相有关吗?
什么样儿的该叫爸爸,又是什么类型的可以叫妈妈?
反正,反正如果小於能跟着他,是不是就安全了?
不会再挨饿受冻,在冷冰冰的黑暗里昏睡很久;
不会被大自己很多的哥哥姐姐排挤;
也不会被捉弄得掉眼泪后,只能得到成年人冷漠的一句“没擦干净脸之前不许吃饭”。
是小孩子向往的,也从未经历过的生活。
像童话一样。
小小的兔脑袋绕了好大一个圈,顺利得出最终结论。
——这就是他的新妈妈啦!
小於等了好久好久,一个人在黑漆漆冷冰冰的船舱里,又饿又怕。
但小於还是很勇敢,没有把自己哭晕过去。
勇敢的小朋友会获得奖励,他的等待有意义,盼来了新妈妈。
新妈妈,终于来接自己回家了。
“Ma……”
小孩哽咽着念出模糊的音节,嘴巴一扁,随着兔耳朵轻微的颤抖,委屈的眼泪倾盆而下。
没人疼的小朋友不可以随便哭,但有妈妈宠的小朋友可以。
幼崽从货物堆里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脚下的箱子随着他的动作倾斜,随时有塌方的危险。
可他看不见,也不在乎,满眼满心只有面前的成年人。
小兔球跌跌撞撞跨越艰难险阻,伸手就要抱,小奶音全是怯生生的期盼:“Mama抱抱……”
正在思考要把这个小东西上交给哪个部门的岑寻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