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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垢山下的集镇并不算很大,哪怕是茶肆也很简陋。
不过燕徽柔似乎并不在意,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良久没有挪开目光。
“燕姑娘。”
“原来如此。”对面的年轻男子抱着双臂,怀中正揽着一根硕长的宝剑,口气沉冷:“我就说姑娘瞧着面善,不像是那样的人。那一次去取剑醒来以后不见你人影,我的纳戒还一薅而空,我便知道,定是那个魔头造的孽了。”
燕徽柔如梦初醒般,转回目光来,她抬起手支着自己的腮边,有意无意把一截手臂露了出来,其上隐约的青紫痕迹异常夺目。
她一副难言的样子,“我……”
李星河看见了她的手腕,神色一惊,心道是:果然与他想的没差多久。跟着江袭黛在杀生门,面前这个性子柔弱的女孩儿,多少要日日受折辱欺负的。她只是——只是不肯开口罢了。
想必这日子也是过不下去了,才突然搭上了他。
这是个好机会。他得想办法把燕徽柔带回仙盟那边。
李星河突然如此想——这里面蕴含着的不仅是对燕徽柔身世的同情,还有对江袭黛的深恶痛绝。
亲友,恩师,门派全部被那个女人屠戮至尽。其后有如丧家之犬地一样,匍匐在江袭黛的阴影下活着,看不到出路,就连……就连,第一眼看中的女子,还没来得及多认识一二——就已经沦为了江袭黛的玩物。
奇
() 耻大辱。
难灭的阴影。
这让他怎能不恨?!
“……”
燕徽柔没说什么,无意间又将袖子扯下来,小心地遮住了伤痕。她拿指腹轻轻蹭了一下那里的青紫颜料,在心底里悄然弯了一下眼眸。
那是从门主的丹青上蹭掉的一点矿石粉,她自己再偷偷学着调了调,李星河此人冲动,不会细看,想必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她知道自己越是缄默,越能激发起对面那个年轻人一腔热血的欲望,于是从不多言,只是安静地打量眼前的人,时不时露出一些为难之处。
事实证明,这个法子是非常取巧的。
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短短七日之间,有意无意的会面,似乎让这个江袭黛忌惮的人对她信任了很多。
而在确定燕徽柔留在杀生门,实则是有难言之隐以后,李星河看她的眼神逐渐狂热了起来。
不像是单纯的喜欢,更像是看一把名剑,或是神兵,亦或是绝世的功法。是用来洗刷那个女人带来的痛苦和羞辱的一种功绩。
燕徽柔看起来怯懦又为难的神情,总是在李星河低头喝茶时渐渐消退。
如果这时候那个年轻小子抬头看她,一定会感觉到十分震惊,甚至些许窜上骨髓的寒凉之意。
因为那双澄澈的眼眸里,如死水无波似的,可以一瞬间变换神情,藏着的只有平静的打量与审视。
在看出了李星河对于“赢”的狂热渴望以后,燕徽柔偏过头,压下心中的淡淡不适,抿唇喝茶。
寄托这种情感在她身上吗……
结合这人对江门主的憎恨,还是十分正常的。
还不错。
毕竟一见钟情的喜欢并不可靠,尤其是男人,算是格外见异思迁的家伙了。
近在咫尺,却苦苦求而不得,才是最能让人一点一滴加重砝码,付出一切的。
燕徽柔眉眼舒展了些许,她感觉到粗粝的茶叶刮过她的唇齿。
只是将那一口咽下去以后,她才感觉到了自己心中泛起的一丝苦涩。
这些多余的心思,她或许能够用来淋漓尽致地对付攻别人的心,但是她无法让一个拒绝自己的女人重新垂怜于她。
每次当李星河轻易地盯着她发怔时,或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些许炽热时,燕徽柔在感到疲倦的同时,心里的某一处也隐生生地灰暗起来。
她竟然在这时候还在想……
要是,要是那个女人也这么看着她。那该有多好。
燕徽柔的目光再次投向外头。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人行路,有人交谈,有人挑着担子,也有人并肩驻足。每个人都不尽一样。
李星河也奇怪地往外头看:“你在看什么?外面有什么怪事吗?我瞧你总是看着那边。”
燕徽柔顿了半晌,才低头道:“没什么。”
她本以为这些天,江袭黛至少会跟来一趟。哪怕只是普通的关心。而江袭黛哪怕招人畏惧,出门却从不掩饰自己,她一来,根本不用燕徽柔多看,四周百姓自会有动静。
但是竹栅栏外,阳光璀璨,一派娴静。
也一切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