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徽柔心头一凉。
坏了,按照江袭黛如今的心情,恐怕无人能拦得住她。
那根细软的血剑忽地弹直,灵力灌得剑鸣嗡然作响。
她扬手一剑,一道泄愤似斜劈,冲弟子们的方向破出。
剑风晃出八道淡红的残影,只听得一群人的惊呼,再者是轰隆隆地巨响。
燕徽柔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到这一幕。
耳旁有哭泣声尖叫声,一直在响。直到那轰隆隆的响声如山崩雪一样地坠落,跌入四野八荒,消失不见。
那些嘈杂的人声还是没有消失。
燕徽柔颤抖地睁开眼,却是愣在原地。
那群人,并没有死。
江袭黛一剑劈碎了残留的半边宝殿,她又起身飞向揽月阁别处残存的建筑,挽剑出刺,几乎一剑一个,直让木石横飞,四周尘灰滚滚。
揽月阁所有的标志物,全被她祸害了一通,碎得连渣滓都不剩。
裹满尘灰的风中,燕徽柔听见了四周骤然拔高的恐惧的哭声。
底下的弟子毛骨悚然,一个两个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见了鬼怪似的,紧张地看着那红色的身
影毫不留情地斩出一剑又一剑,越来越快,越来越收不住力,泄愤似的,好像斩出去的不是剑风,而是她自己燃烧着的生命。
她每一剑更像是透支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江袭黛衣衫凌乱,呼吸也有些不宁,然而见四周再没什么东西可供她劈个两剑了。
她的手腕松了松,似乎有些力竭。于是终于落了下来,艳丽的衣袍拖过残破的废墟。
江袭黛安静了片刻,再次扬手,剑尖一振,迅速擦着地上的一块碎砖划过,飙起了零星的火点子。
焰舌随着那红袖一扬,落到干燥的断木上。那一点滚烫落入尘灰里,朦胧胧一片火光,微弱地亮了起来。
随着一阵好风借力,噼里啪啦地顺着木身烧上去。
顷刻间燃起了好一大片火。
温暖的火光映照出了每一张惨白的面孔。
弟子们愣了愣,随即大惊失色,眼看着那火势越来越旺,再不走恐怕会被烈焰吞没。
但是江袭黛就在跟前,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紧张地看着江袭黛。
那妖女不动了。
她提着剑站在火光中,神情不变,血红的罗裙也似是火焰中的一束,整个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一般。
“告知你们阁主,今日是本座放火烧的山。”
江袭黛转过身:“滚。”
他们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转身往山下奔去。
一个人狂奔,带动了剩下的人,一时间丢盔弃甲,走的走散的散。脚步声忙乱过去以后,便只剩下了滋滋的爆裂声。
燕徽柔捂着口鼻,被浓烟熏得往后连退了几步。
这些花花草草、这栋楼又做错了什么?非得纵火烧了它?
她又苦中作乐地想,算了,放火烧山总比杀人来得好。
江袭黛站在火光中,看这场大火蔓延上天空。
当峰顶上折断的宝塔也被烈焰一口吞没时,她仰起下颔,双睫轻轻闭上,感受着身前腾起的热浪。
这么爱躲到别人那儿去。
烧了这揽月阁,让那女人此后也不必待在这里,不是正如了展珂的意吗?
飞灰飘在灼热的空气中,自她眼前一寸寸掠过。她闭着眼笑了。
而当她再次睁开眼来,兴许是被烟熏了片刻,刺痛得很。那双桃花眼里有些许浅浅的泪光。
但也只是一晃而过。
“您……”燕徽柔一直在看着她,自是留意到了:“难过的话,也可以哭一场。”
“熏人得紧。”江袭黛皱皱眉,又撑起了伞,青丝垂在两鬓,挡住了她的侧脸。
她踏过一块焦黑的石头,声音轻了很多,听着有些倦懒:“回去了。一堆破木头石头,有什么可看的。”
燕徽柔欲言又止。
而那把绣花白伞依依地撑着,自眼前如莲叶一般地缓缓远去。
女人的腰身很细,一截隐在伞沿底下,风一吹,她的身影又无端孤寂了些许。
燕徽柔抬脚跟着走了上去,只是她往地面一望,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江袭黛前几步走得太快,地上掉了几滴水痕,兴许是被风吹的。后来她走得越来越慢,虽然她把燕徽柔挡在后面,但握着伞的手在轻颤,双肩在发颤,连带着那把伞也有些动静。
燕徽柔没有说话,只是放缓了脚步,与她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