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汲汲想了一下,又举手:“我同意我同意。”
“有你什么事。”桑家奶奶骂桑汲汲。
桑汲汲:“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我现在满十八了我有发言权。”
一时间屋子里此刻乱哄哄的。
桑未眠一直没说话。
她觉得今晚菜色挺好的。
————
其实桑未眠本来也和圈子里的人接触不多,所以那些闲言碎语自己平时也听不到。
本来桑家还会让她出席一些社交场合的,这会子出了这个事之后桑家奶奶也不用她去了。
她到乐得逍遥的。
她本来是要从顾南译那儿L搬出来的,给他发了个消息后,却遭到了他义正言辞的拒绝。
“人晏自遥就长在你家楼下当蘑菇呢。”他就甩了她这样一句话。
桑未眠想说,其实晏自遥还知道她的工作室在哪里的,而且他已经来过了。
就某一天,天气算不上太好。
小澜匆匆忙忙地把外面的展品收回来。
桑未眠在工作室还带着那个护目镜呢,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大雨里带着一把伞的晏自遥。
小澜也愣住了,不知道是叫人进来好还是把人赶走好。
最后桑未眠还是让人进来了。
淅淅沥沥的六月大雨里,桑未眠让小澜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他的眉眼是倦怠的,表情是沉默的,身上的儒雅气质没剩多少,整个人站在那儿L就跟院子里残损的落叶也没差多少。
他开口:“眠眠,订婚宴上的事,是我的不对。”
对于这个事,那天的桑未眠也是麻木的,她更多的是沉湎在自己进退为难的局面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他没有带给她那些所谓的面子上的伤害,反而是一个让她认识自己内心的机会。
桑未眠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晏自遥,我们本来,本来就不相爱。”
她只是这样说着他们的关系。
晏自遥:“我知道,可这个圈子不就是这样嘛,
() 又有多少人是因为相爱而结婚的呢,相爱的人反而不能在一起,不相爱的人却因为利益捆绑要在一起。”
桑未眠想到订婚宴上那个发疯的女人:“或许莉莉安呢?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的。”他泛着有些发白的嘴唇摇摇头,“我父母的意思,孩子可以留,她不可能过门的。她的父母都只是普通的退休工人,除非我不要晏家这些生意了。眠眠,有人生来就有自己的无奈。”
桑未眠顿了顿:“就因为她不是谁的女儿L,就因为她帮不了你是吗。可是八年……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她,你早该让她放弃希望的。”
她有点为莉莉安的八年而不知道说什么。
晏自遥:“如果我真的能做到那样的绝情就好了。”
桑未眠:“你们的事,我不方便评价什么,订婚宴上的事我不怪你……”
晏自遥抬起眸子来:“你怪不了我,眠眠,你知道吗,这事是顾南译搞的破坏的,他故意激莉莉安来破坏的。”
是顾南译啊。
真的是他。
“他就是不让我们订婚,我其实早就和莉莉安断了……我……”
晏自遥还在试图说什么。
桑未眠打断他:“自遥,我想说——”
她抬起她几乎很难有什么生动表情的眉眼,一字一句地说着:“我喜欢顾南译,一直都很喜欢他。”
晏自遥的很多话卡在嘴边。
他不是没有调查过这个未来联姻对象的画像的。
她在桑家听话的就像是一具玩偶。
她那双不怎么有波澜变化的眼睛里,好像对谁都是那样的,平淡地接受你的到来,平淡地接受所有人的安排。
他很难想象,这样坚定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晏自遥:“可是……他……”
桑未眠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不需要很多东西,可以不要很多东西,我很懦弱,也很退缩,我觉得什么都可以,怎么样都接受……可我想过了,我还是不能没有他。”
她那样真诚地说:“如果因为顾南译把订婚搞砸了让你现在遇到了很多的苦恼,我向你道歉,我也为我曾经的不坦诚道歉,但很抱歉,我真的没法再继续那样了,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有身不由己,但这次……我想试试,我想试试,我勇敢地去走向他。”
她说这样的话的时候,语气是缓和的,甚至还是有一点点颤抖的,即便她的目光依旧是那样的柔和,眼底里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甚至有些好奇顾南译到底是怎么走进她这双巨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里的,能让从来都不怎么表达喜恶的她说这样多用词坚定的话语。
晏自遥像是自嘲一声:“所以我们是没可能了是吗?”
桑未眠:“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热烈、勇敢的女孩子是吗?”
是,他喜欢热烈到如同赤道多雨天气一样的女孩子。
直白,真诚,勇敢,爱起来的时候疯狂到失去自我。
这一场谈话最后落在六月的那场大雨里。
晏自遥最后撑着伞走了。
桑未眠看着从天而降的雨珠落在小院的青砖石板上,看着她带过来的毛球透过窗户对着小坛子里她最近买的两尾鱼发呆,想起临城的那些时光。
顾南译从前总说:“桑未眠,你知道你多像只乌龟吗?”
“慢慢吞吞的。”
“遇到问题就往龟壳里一躲。”
“多讨人厌啊。”
她是挺让人讨厌的。
扭捏的性格。
执拗的坚持。
过于防御的自我保护。
他嘴上从来都说她。
但一直没有离开的人也是他。
他找到莉莉安,也是为了能让她全身而退而不用在这场闹剧里被桑家找到任何的毛病。
她的所有顾虑。
他都知道。
别人说顾家三哥儿L那个混不吝的,最护短的。
大家说的都是对的。
他真的很护短。
桑未眠发现,自己在这场落不尽的大雨里,那样那样地想要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