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未眠想到临城,想到顾家园林顾南译待她的那一晚茶汤,想到美术馆再看到的一件展,也是那天晚上,他和顾婷发生口角,说什么也不肯娶王思爻。
桑未眠想到那天晚上顾婷的脸色,想起她是那样的怒其不争又满脸失望,她想劝慰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婷很轻易看出她的表情,拂拂手说:“没事,这事也过去了。我其实早知道沈家是不会毁这桩婚事的,不是顾南译也会有别人。顾南译不愿意,我和他大爷爷费尽心思也没有办法。如今王家也在准备婚事,我顶多就是面上难看点。我又不是二十来岁小姑娘了被人说几句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人说归说,好赖都不进我耳朵的。”
其实桑未眠想问问她,那些富太太是不是因为顾南译不再和沈家有关系也慢慢和她远离了。
桑家奶奶是不是也用着这个理由重新和她去谈了他们结婚的条件。
从来想要运筹帷幄争一口气的顾婷阿姨到底退让了多少。
还有,如果她知道,桑未眠曾经和顾南译那样的好过,她又会不会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荒唐可笑。
顾婷却缓下语气来,那好像是要和她推心置腹地交代些什么。
顾婷:“我原先觉得,要不算了,三哥儿不懂事,我就自己把生意做好点,做大点,那往后哪怕不生活在昌京了,生活在临城也是好的。你爸来找我的时候,说因为三哥的事要重新和我谈条件,我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觉得这事有什么好谈的,我顾婷就非得因为这事处处被人挑捡吗?”
“那算了吧那就甭谈了。”
“只是后面一次酒局,我和几个合作商在那儿讨论合作,照样是看人下菜的几个男人,欺负我一个没老公的女人,还是你爸出来替我挡的酒出的气。”
“我有时候就在想,哪怕合作上让让步呢,人都过半百了,下半辈子真要一个人毫无照顾地活着嘛,我也不想拖累顾南译,娘俩总不能一个比一个混的差,一个都没有着落吧,我也累了,累了的时候就想着有个人为自己挡挡酒,有个人能为自己出出气,有个人能冷了的时候叮嘱你多穿衣服。”
“城杨这个人吧,虽然没那么八面玲珑,但其实人还不错。我想着或许,是不是真的到了要来了解了解他的地步,开始真的安排一下自己的后半程人生。”
……
桑未眠没想到顾婷和她说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
是不是生活让人太过于憔悴,觥筹交错之间太过于让人心寒,让从来孤军作战的顾婷阿姨都开始退步和让位了。
那让她原先在嘴边的话迟迟开不了口。
她好像冥冥之中真的没法再往前越一步了。
——
这次的行业峰会论坛在西城也是桑未眠没想到的。
桑未眠对这个城市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前段时间顾南译发给她的一张照片。
黄昏天里西城不似临城那边拥有湿润的气候,没有那各种重峦叠嶂的绿色,人站在旷野,戈壁大
漠随处可见,那种开阔的因为地球风沙形成的景象里却多了许多的悲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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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未眠不知道那种长期的日晒和随处而起的风沙他这样龟毛又又有洁癖的人习惯不习惯。
她想问问他近况,西城还习不习惯,生意还好不好做;也想嘱咐他别出门在外该低头就得低头,太嚣张容易吃苦头。可输入框斟酌着输入又删除,最后还是回了三个字:很漂亮。
景色很美,很壮阔。
像男儿志在四方的胸怀。
桑未眠最后还是没说自己来西城录制了。
——
行业峰会来的人很多。
虞人最后还带着小澜也来了,说是要带着她也见见世面。
峰会流程上先是行业代表人讲话,再是一些专家学者对国内外流行趋势和珠宝工艺的研究和看法的讨论,然后就是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这次足够吸睛的特邀创作者分享了。
这次的分享者只有桑未眠一人。
也难怪吴虞人隆重准备了。
“围观我们行业内,除了老艺术家在前方引路之外,我们也不断发现一些年轻的优秀的创作者在秉承使命不断开拓的道路上前行……”主持人在说引导词了。
吴虞人在桑未眠身后鼓励她:“加油眠眠,你是最棒的。”
桑未眠在聚光灯亮的那一瞬间上台。
采访稿几天之前给她确认过,她也都熟悉过,一连串下来,她基本上应对如流。
她的那幅《惊蛰》的作品也拿到了采访现场。
在高清摄像头的直播投屏放大下,那些作品的细节引得了更多人的惊叹。
从耳坠到套链到胸针……一整套的色彩互相衬托,要素虽然取自自然界中的东西,但在设计上却别有构思,可以称得上是精妙绝伦。
穿一身简单裁剪的白色商务套装的女孩子站在大屏幕前,打扮素雅,只是简单地配了一对巴洛克珍珠,正在阐述对这幅作品的创作灵感。
坐在台下的王恋在那儿自言自语:“咦,这不是桑未眠吗?”
坐在她面前的王思爻这会听闻转过来:“你认识桑未眠?”
王恋:“怎么不认识啊,她是我大学同学。”
王思爻:“大学?临城?”
王恋愣了愣:“是啊,就美院同学。”
桑未眠之前也在临城读的书?
王思爻搭在手背上的手在这瞬间有些僵硬。
她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桑不睡觉】和【顾不过来】,
想到的是她后来偷偷去沈家爷爷的那个导演那儿要来的那盘想做留念的录影带。
想到的是很多次她在责备自己是不是想多的瞬间看到顾南译看桑未眠的眼神。
王思爻:“三哥之前在临城的时候,和她认识吗?”
王恋:“谁?三哥?顾三哥啊?”
王思爻:“嗯。”
() 王恋:“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尊菩萨有多不爱搭理人,他刚开始还和我们玩,后来就神出鬼没的了。不过他会和桑未眠认识嘛,太扯了吧,桑未眠那会儿还领贫困生补助呢……”
“哎……”说到这儿王恋又想起一事,“不过我后来有听说桑未眠交了个有钱男朋友,学校里的人见过两次,毕竟桑未眠嘛,大家都觉得她是高岭之花不可沾染来着,要我看她就是装。”
“恋恋。”王思爻轻声呵斥她一句,“桑未眠是我朋友,还救过我,你不能这样说她。”
王恋这会子纳闷了:“你怎么还护着别人呢姐,假使她那个男朋友真是顾三哥,那她就是抢你未婚夫了……”
王思爻打断她:“你当心说话,你知道你姐夫最不愿意提的就是过去的事情,你别再说我和顾三哥的事了。”
王恋想到已经和王思爻领证的那位,心下戚戚。
她从前觉得三哥虽然看着脾气不大好,但其实人内心里还挺好的,好歹和王佑也有交情,王家真有个什么事他也不会不管。
如今和王思爻联姻的那个沈家的那个,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放眼整个王家勉强都只能够到他们沈家的脚脖子,一身上位者的薄凉。
这位和王思爻只见了一面,第二天就杀伐决断地去领了证。王恋听说沈家答应扶他上位,他才如此这般毫不犹豫。
只是可怜了思爻姐姐,总觉得她往后日子过得不会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家还爻执意联姻的原因,她甚至感觉王思爻都变了,整个人话都少了,不再是可以无忧无虑当掌上明珠的那种状态了。
王恋:“我错了姐,我不那样说了。”
王思爻叹口气:“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也能帮我分担压力,别总是玩那些不正经的,你看桑未眠这幅作品做的多好,同样是在国外进修过得,你学了个什么呀恋恋。”
在家族事业上,王思爻永远是头筹的,所以她在谈及这种的时候自然是可以拿着一个长辈的口吻教训人的。
但王恋有点不高兴,她想起过去在临城,桑未眠都是给她做手工作业的份,现在倒好,摇身一变变成什么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了,还上了这么有份量的杂志成了什么特邀嘉宾。
王恋:“什么进修啊,桑未眠根本没出过国。”
王思爻:“你说什么?”
王恋:“我说桑未眠根本没出过国,她那个时候还靠帮人做手工作业赚钱呢,哪有钱出国啊。”
王思爻:“你不会搞错了吧。”
连桑家都对外说桑未眠刚从国外回来的。
王恋:“不会,辅导员是我爸爸的朋友,我在她办公室看到过调查表的,出国了学校不会不知道的。”
王思爻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王思爻不说话,王恋又加了一句:“她没出过国,你别拿我和她比。”
王思爻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她都没去进修,就这
样厉害,你竟然还沾沾自喜。”
王恋:“姐,我——”
王思爻:“行了不说了,专心听讲座了。”
王思爻就差没说她是废物了,王恋的不服气还在呢,又想起之前王思爻对她提交上来的作品的那些不满,也自知技术没过关,一时也没了声响。
——
中间的茶歇时间,桑未眠得到了好几个同行的赞誉,一场下来她联系人列表里加了好些个人。
加得多了后,她就有些偷懒了,想一个人歇歇,却没想到坐在僻静角落里的时候却偶然遇见了王思爻。
许久不见,王思爻依旧还是那个样子,穿最贵的衣服,用最好的东西,把得体有大方的笑挂在脸上。
她见到桑未眠的第一句话是:“桑未眠,好久不见。”
桑未眠听说她已经领证了,结婚宴席就在下个月。
桑未眠:“好久不见。”
王思爻:“你的作品。很完美。”
她径直地这样说到,“不管是设计上还是工艺上,都让我眼前一亮。”
桑未眠从她的脸上看到的是对她真诚的赞誉,这种赞誉和刚刚来加联系方式的同行那种不一样,更真诚。
王思爻继续说道:“我也投稿了这期,但明显,没打过你,这杂志很公平的,凭本事说话,桑未眠,你又有天赋又有能力,以后在这一行一定会成为青年设计师里的天花板的。”
桑未眠没听过王思爻这样夸她。
她说她没打过她。
她是抱着谦虚且自信地那样说的。
桑未眠一直都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的确是想和王思爻正面比一比的,毕竟当年,取代她的那幅作品惊现于世的时候,桑未眠也不得不承认,王思爻的天赋和能力。
王思爻能承认别人的可取之处,又一直想脱离父辈的荣誉而活,应该也很不屑用那样的手段吧。
只不过当年一事,她当年无能为力地没掌握任何证据,如今更是不可能再翻出来了。
更何况王思爻——
她蒙在鼓里,现在真诚地来和桑未眠说一句,这次较量,她输给她了。
两人这会站在这儿,其实没有说太多的话。
小澜匆匆过来说吴虞人找桑未眠。
桑未眠只能和王思爻告了别。
桑未眠要走的一瞬间,王思爻叫住了她:“桑未眠——”
桑未眠转过头去。
从来得体的王思爻脸上露着一种难看的表情,她抖了抖唇瓣,最后才说道:“三哥,还好吗?”
桑未眠也微微一愣,她竟然从王思爻那样复杂的表情里似乎看到一种对一切都已经了然的明朗。
这个口吻问她关于他的事情,好像笃定桑未眠是顾南译很亲近的人一样。
桑未眠只能说,应该是好的。
不过西城风大,昼夜温差大。
不适应是常事。
那是他朋友
圈里发的所有人都能见到的吐槽,桑未眠觉得王思爻也肯定看到了。
但王思爻只是低头说,那就好。
就这样,桑未眠答完后匆匆就离开了。
桑未眠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才有一种强烈的逃脱刚刚即将蔓延上来的窒息感的感觉。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当年的事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了。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记忆要破土而出。
甚至她和顾南译的过去,都将被摆在台面上。
流言四起,到处都会是八卦和追究到底的目光,那让她慌张且无法应对。
——
主办方是准备了晚宴的,高级酒店的自助餐,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主要还是给参加峰会的嘉宾准备的。
吴虞人因此和小澜作为“工作人员”获得一份。
两人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去了。
桑未眠本就不大爱吃肉,加上这几天可能是周途劳顿,胃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于是就在酒店大厅会场走路消消食。
可谁曾想,她溜达到消防楼道的安全出口处的时候,意外地遇见一个人。
安全出口的弹簧门才刚刚合上,高跟鞋的声音还不绝于耳,桑未眠和转身过来的那个男人撞上。
来人竟然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晏自遥。
“眠眠?”他一身商务西装,装扮地很得体,“你怎么在这里?”
桑未眠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我来西城参加珠宝峰会。你怎么也在这儿?”
晏自遥:“奥,对,我把这事给忘了,这两天,西城是有各种峰会来着。我这也不是也从国外回来嘛,来参加西城的开发项目论坛。”
桑未眠点点头,又问到:“刚刚那人是谁啊?”
晏自遥微微一愣:“刚刚?”
桑未见:“刚刚这儿是有个女孩子吧。”
晏自遥顿了顿,而后才说:“一个客户。”
既是客户,桑未眠也不多问。
“哟,这不是晏总嘛。”他们两这头正聊着,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好久不见,怎么在这儿遇到你了。”
晏自遥和桑未眠循声望去,见他们身后站了一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见到桑未眠的时候,表情明显是愣了愣。
桑未眠也认出来了。他们之前见过,还是在临城。
顾南译认识这个男人,桑未眠也见过几次面。
“宣总,好久不见。”晏自遥也转过去和他打招呼,“竟然在这儿遇上了。”
“可不是嘛。”那个叫宣总的依旧把探究的眼神落在桑未眠脸上,“这位是……”
“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桑未眠。”晏自遥又转身过来对桑未眠说,“这是宣总,临城人,做互联网金融的。”
晏自遥称桑未眠是“未婚妻”。
虽然桑未眠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但她这会在别人面前
纠结这个东西是没有意义的。
更何况那个叫宣总的这会已经把手伸向她。
桑未眠只好把手伸出去,简单地和他算是握了个手。
晏自遥还要会饭局上去,不便耽误太久。
他说晚宴结束后送桑未眠回酒店。
桑未眠应下了后,依旧随处走走,却又在酒店外头的一处僻静处又遇到了那个宣总。
半室外的空间里,他在那儿叼了根烟,和刚才相比吊儿郎当了许多,见到桑未眠,长长地朝她吹一口烟:“哎,我说,你从前不是跟顾南译的嘛,怎么,换目标了?”
桑未眠没有理会他,径直要往前走。
他却不想放过她,往前一步过来伸手拦下她:“心气这么高呢,哎,你说,我要是去和晏自遥说,你和顾南译好过,你猜,他还会不会认你这个未婚妻了?”
桑未眠不想让他拿捏她,只是冷冷地说:“宣总对露水情缘这种事,这么看不开吗?”
“露水情缘?”那个叫宣总的品着这话,“有意思,还是桑小姐看得开啊。四个字简单概括了往事。还是说看到这顾家三哥没有沈家傍身了,您就另投高枝了?既然桑小姐是玩玩的,那你不如和我玩玩,怎么样,我也——”
他话还没有说完,不知道从哪里甩过来一记闷拳。
“玩你妈*”紧接着是一句脏话。
桑未眠还没有反应过来,眼见前面那个叫什么宣总的就无法控制地朝地面重重摔去。
而转角处,有个人披星戴月地赶过来,正目色沉沉地松着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