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翻了个身。
胸口破了个窟窿,翻身的时候格外吃力,但不影响他调侃人。
“见你不容易,实在找得辛苦。”
“成全你罢了。”
陆行之失笑,“你以为我会信?”
他指向窗外廊下叽叽喳喳的孩童,“每月十五,你不是给孩子们送吃食就是送书册,这样的人做不出那般病I态的事。”
“凶手不是你。”
“你究竟在护着谁?”
黑影有短暂的沉默,少顷,说,
“你这买卖未免做得太划算了,”
“许我不死就得把一切告诉你?”
陆行之摇头。
能让黑
影用命护着的人自然不简单,他只是想不通除了丁婉儿还会有谁。
“为何如此恨我?恨苏烟?”
黑影绝非心中无爱,只是将恨意都给了固定的人。
譬如抛弃他的主将、背弃他的兄弟,譬如定国公府和太傅府。
关于这些,黑影必然不会答,陆行之也不强求。
真相不会被掩盖,迟早会浮出水面。
*
陆行之掐着时辰回到定国公府,苏烟已收拾妥当在府门口等着。
瞧着她眉间的倦色,陆行之问,
“可是身子不适?”
苏烟摇头,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许是昨晚没睡好,提不起精神。”
陆行之行得比往常慢些。
等到了对面的太傅府,苏烟不走了,站在太傅府门口,侧头望向长安街的另一个方向。
陆行之,“......你不会是要等闻兮吧?”
苏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也一起。”
陆行之,“......”
有没有搞错?
叫他正一品大将军站在门口迎六品小官?
传出去也不怕被笑话?
他懒懒散散地站着,俊朗的脸上直直白白地写着“不情愿”,可远远地看到闻兮乘坐的马车,陆行之瞬间来了精神,率先迎上去,客气得很。
“闻兄,里面请。”
苏德怀早命人备好了午膳,满满的一大桌很是丰盛。
众人相继入席,月儿也一同用膳。
苏德怀举起酒樽,“今次月儿的事,多亏闻兮。我代月儿敬你一杯。”
闻兮客套推辞,“哪里哪里。”
此次午膳虽为家宴,实则为答谢闻兮,故而酒桌上多围绕闻兮感兴趣的话题闲聊。
譬如他新到翰林院可还自在?修撰一事虽不难,但需得格外心细;
又譬如永康帝新赐的屋宅住得可还安心?家仆是否衷心?
总归苏德怀作为前辈,给足了后生闻兮够多的关怀,对同桌的女婿陆行之倒是没几句话。
陆行之埋头干饭,全程不怎么说话。
许是注意到他的不自在,苏烟夹了几筷红烧鱼,细心剔了鱼刺后放到他碟中,
“夫君,慢慢吃。”
温柔贤惠的声音似一道蜜罐进他的心坎,陆行之从未有哪刻像现在这般骄傲过。
老丈人不喜欢他又如何?
夫人喜欢就好!
他不觉挺直脊背。
那狭长的桃花眼斜眯,唇侧有醉人的酒香。
再看和老丈人相谈甚欢的闻兮......
哎,
陆行之心中生出一种怜悯。
深得老丈人欢喜有何用?
最爱的女人还不照样得不到?
这般想来,陆行之仿若在沙场上策马扬鞭、傲视群雄,得意至极。
他不免
愉悦,侧身朝苏烟的方向靠近了些。
借着这个暧I昧的姿势,他好几次想要抓苏烟垂下来的小手儿,愣是没敢。
陡然,月儿指向陆行之藏在桌下的右手,大叫道,
“爹,爹!”
“他他他,他,干坏事!!”
众人便齐齐望向陆行之。
陆行之,“......”
没有没有没有!
他就想勾搭勾搭自家娘子,没想现场把她办了!!
苏烟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早对陆行之“罪恶”的行径见怪不怪,沉着脸距离他远了些。
就是白皙的耳尖红透了。
陆行之还想解释,被苏德怀瞪了一眼。
陆行之便不说话了,头埋得比刚才还低。
*
用过午膳,苏德怀邀闻兮在花池边上吟诗赋歌。
这是文人的强项,陆行之一窍不通,无聊站在边上喂花池里的锦鲤。
苏德怀命人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送给闻兮,
“我经过普陀寺有缘得到,想着很适合你,带回来送你。”
小方盒里面装着一个墨黑色的上好砚台,是文人间常送的随手礼。
闻兮接下,“多谢太傅大人厚爱。”
陆行之没说话、脸上亦无甚表情,只是洒鱼食的时候抓了很大一把,片刻便将花池里的锦鲤喂得饱饱的。
恰在这时,有侍卫过来汇报消息。
说是丁昭仪在御花园玩耍的时候,被皇后推了一把失足跌倒,以至腹中龙胎不幸滑落。
永康帝勃然大怒,当场收了皇后窦明惠的凤印、罢黜了她的皇后之位。
太后认为此事过于蹊跷。
丁昭仪入宫刚过一月,怎地这么巧就怀上了?先前也不曾听哪位御医提过;
再者,皇后素来贤德,纵然要管教妃嫔,也会让婢女出手?岂会亲自下场?
太后希望永康帝彻查事件经过,永康帝却以太后偏袒“侄女”为由不予理睬;
太皇太后知晓后气得半死,晕倒在床榻上。
众人听完皆是一怔,不用猜也知道是狐狸精在搞事。
她的情人黑影“死”了,她岂会坐以待毙?
陆行之决定入宫一趟。
“父亲,我先行一步;辛苦闻兄多陪陪父亲。”
苏烟也想入宫瞧瞧,隧提出和陆行之一起走。
苏德怀颔首,待女儿女婿离去之际,他干咳一声,命人从他书房拿出一个奢华的长木箱。
木箱精致,由上好的梨花木制成,上刻“精忠报国”几个大字。
下人抱出来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看样子木箱不轻。
苏德怀没过多解释,只看向陆行之,
“给你。”
陆行之很显然没想到,错愕的面上似惊喜,又很快恢复成惯有的正色,恭敬行了一礼。
“多谢爹。”
苏烟:“......”
小嘴儿倒是甜,得了礼物后连称呼都变得亲热了。
两人同苏德怀和闻兮告别,带着父亲送的长木箱离去。
堪堪过了长廊,陆行之便忍不住了。
“这里面一定装了把绝世好刀!要不就是旷世奇剑!”
说不定是哪位大英雄留下的千刀斩,能一刀斩鬼魂!也说不定是哪位侠客留下的传门之物,见光就得见血!
总归是好东西。
说着就要打开长木箱瞧,被苏烟强行制止。
“别,你还是回府再看。”
陆行之:“......为何?”
苏烟没正面回答他,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没看他好看的桃花眼、也没看他劲瘦的腰,而是瞥了眼他的腹。
“求你了。”
“我受不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