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骂完,扭头对着苏烟笑,继续道,“我给你爹做了几身新衣裳,空了让他来取。一个男人家家的,没个婆娘照料怎么行?”
是的,三娘中意苏烟的爹苏明怀。
都说中年人的感情隐晦,可三娘的爱热辣执着。
她爱屋及乌,对苏烟同样爱不释手,总会把位置最好的二楼雅间留给苏烟。
苏烟其实蛮喜欢三娘,也对爹爹表达过“不介意”的立场,奈何爹爹“油盐不进、寸步难前”。
从前苏烟想不通,直到爹爹送回那对母女......
苏烟替三娘不值,还有些愤恨难平,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是长辈的事。
苏烟,“三娘,我那桌多少钱?”
三娘微愣,随即笑着指向门外的陆行之,“陆小将军已经结过账了。”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他出去给你买紫苏饮的时候。”
苏烟语塞,望向门外廊下候着的高大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
出了茶楼,几个好友道别,苏烟和陆行之一同回府。
太傅府和定国公府门对门,只隔了一道还算宽敞的道。
到了长安街的最尽头,陆行之往定国公府走,压根没有送苏烟入太傅府的意思。
苏烟给随侍的如意递了个眼色,如意立即上前拦下陆行之。
“陆将军,天黑路不好走,您送我们小姐回院子吧。”
陆行之剑眉微蹙,却也没说什么,转身行在苏烟后头。
夜幕降临,月上枝头;繁星点点,银辉不浓。
三月的晚风怡人,不似二月的寒、没有夏夜的燥,温暖惬意得刚刚好。
苏烟却心神难宁。
她行在前头,陆行之走在她身后。
两人隔了不过一尺的距离,却似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
前方是墨兰苑,陆行之留下一句,“到了”,就要走,被苏烟喊住。
苏烟:“我命人煮了醒酒的甜汤,进来喝些吧。”
说着侧身让出进院子的路。
院子里,几个婢女穿着统一的蓝裙褂子,端着热水温茶、净手的铜盆等,恭敬排成两列,侯在院门口。
陆行之未曾多看一眼,冷声道,“不劳烦。”
他那敷衍且散漫的态度委实让人心凉。
苏烟极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情愫,尽量用一种温婉的语气同他说话。
“我想你进去,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商量什么?”陆行之难耐道,“有话就在这里说。”
他阴沉着脸,几乎没给她进一步表达的机会,语调冰冷且烦闷,仿若她所有的示好不过一个笑话。
再好的脾气也被惹到了。
苏烟:“你我还有几日便是夫妻,你定要这样同我阴阳怪气的?”
“不过一个闻兮,你有必要如此介意?”
“你真是幼稚!爱来不来!!”
她生气的时候,莹润如脂的脸颊会微微泛红,哪怕刻意控制过,软糯的语调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抖;
那双多情明亮的眸子,也因为激动蒙了一层浓浓的水雾,似乎下一刻委屈就会弥漫。
她不愿被他瞧见这一幕,拂袖离去。
却被他死死钳住皓腕。
他拉着她、使她动弹不得,又直直地望着她,仿若要透过她的眼看穿她的灵魂。
他实在生得高大,肩背又挺阔,站在她面前,似一堵移不开的小山,整个气息强势至极。
忽然,他笑了,松开她。
“哭什么?我进去就是。”
言罢,他也不要谁请,径直走向墨兰苑的厅房,还唤侍女端来一盆水,娴熟地净手,又坐到桌边悠哉乐哉地饮茶。
苏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刚才没哭,是气到了。
她揉了揉被他禁锢的手腕,发现他只是使了巧劲,并未弄疼她。
*
入了前厅,侍女们上完茶水和甜点,自发退至屋外。
人和人之间的情绪真的很奇怪。
前一刻两人剑拔弩张、抵死相对,现下却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吃喝说笑一样不落。
陆行之灌了口甜汤,说,“找我商量什么事?”
苏烟拿了本绿色的小册子,藏在身后,正儿八经问他,
“现在你能心平气和同我说话么?不急、不躁、也不会发脾气?”
陆行之没有抬眸,就着甜汤“嗯”了一声。
苏烟又说,“我是认真的。”
陆行之便放下瓷碗,一个暴栗磕在她的脑门。
“你到底说不说?”
苏烟躲闪不及,吃痛拧眉,却也没怪他,只是说,“以后不许这样,我不是小孩子了。”
陆行之不理,挑了一块糕点咬,眉眼向上斜挑,唇侧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苏烟拿出绿色的小册子,翻出夹在里面的“婚前协议书”,递给陆行之。
这是她仿造别人的案例写的,涉及她和陆行之婚前婚后财产分配、夫妻相处之道、婆媳相处之道等,足足四十多条,条条不相同。
不过宗旨只有一个:两人既不欢喜对方,干脆假成亲;婚后表面“举案齐眉”,实则“各生欢喜”。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们可以商量。”
陆行之咬着糕点接过信笺纸,看到“协议”两个字的时候,蓦然一惊。
潜意识里,他觉得有不好的大事要发生。
左眼皮不安分地乱跳。
果然,堪堪看了几行字,他便忍不住了。
“这就是你要和老子谈的事?”
“为了一个小白脸?”
“还说你不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