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伏天刚过,温度依然十分燥热。
风扇在客厅对着沙发吹,滋溜溜地吹得少年额前柔软的发丝都乱了,偏偏他一动不动,只挨着沙发扶手,托腮发呆。
直到眼前的发尖儿戳了他眼睛,他这才嘟哝着抬手一揉。
原峥无声看着,明明还没有分别,可这间屋子未来会产生的沉寂已经初见雏形。
不会再有熟悉的声音,不会再有熟悉的人影。
也不会再有个少年从外面跑进来,拖着椅子往风扇前一坐,捧着风扇脑袋吹脸,反驳他说凑那么近吹会头疼之类的话。
可能连电饭煲上飘出来的汽水都是冷的。
“原峥。”
原峥出神,又回神。
他垂眸凝望着呼唤自己的少年。
“你不要这样。”舒荷好像感觉到了青年的情绪,这会儿唉声叹气,难过地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好不开心,有点儿影响到我了,我也有点不开心了。”
他抿着柔软的唇,表情很沮丧,小声嘀咕,“而且我只是去读书呀,又不是死掉了。”
原峥:“不要讲这种话。”
“我知道。”他又补充,“只是你从没离我那么远过,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舒荷茫然:“不用照顾呀,每天的生活都是固定的。”
原峥:“嗯,下次见面是在一月份。现在是八月底,我们要分开四个多月。”
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一个季度了。
舒荷觉得他算得不对。
他掰着手指数数,“十月有个小长假哦,七天,你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我找你,饭馆好忙的还是我坐火车回去吧。”
原峥拧眉,不想他折腾,长途火车是煎熬,“我去找你,饭馆可以挂请假牌。”
“不好,怎么可以二天两头请假。”
舒荷端坐好,仰起脑袋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地看着原峥,“要来吃饭的回头客发现你总请假,下次就不来了。”
他确信点头,鼓着腮帮子,“还是我回家吧,不过……”
不过……舒荷雪白漂亮的脸蛋又露出点茫然的神情来。
“好像,我们也不一定要这么频繁见面呀?”十月初回家,才只分开了一个月呢。
而且,分开这个把月说不定就习惯了。
原峥听到这话不置可否。
他没应答,弯身继续给舒荷收拾行李,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一直在查漏补缺,直到凌晨一点才算了事。
而舒荷,为了安抚原峥家长舍不得他的心情,硬是缩在沙发半睡半醒地陪着他,等原峥终于收拾完,舒荷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抬着手就迷迷瞪瞪往人怀里靠,搂着对方的脖颈,趴在他颈窝里嗅着熟悉的安心的气息闭眼。
原峥把他抱回床上,抱小孩的姿势,一手护着他纤薄的背,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很谨慎地勾着点腿心的位置,小心
翼翼将人放到床上。
他打开风扇放下蚊帐,又拿着电蚊拍扫了一圈,确定一只逃兵都没有,这才上前摸摸舒荷的头发,对他说晚安。
回应他的,是少年模模糊糊的含混嗓音,“喔……”
———
清晨六点。
原峥起得很早。
他重新给舒荷检查了一遍行李,还塞了些钱在里面,然后便做好早餐开始等人起床。
七点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散发炙热的威力了。
窗敞开一些,刺眼的阳光倾洒下来,落在地面,细小的尘埃飘在那束因丁达尔效应产生的光阴里。
这是一个再普通寻常不过的早晨。
舒荷起床的时候,像个小幽灵一样从房间飘出来,头发有点儿凌乱,一缕发丝像呆毛似的翘着。他睁着圆润的眼,往上捂着脑袋,复读机一样巴巴喊原峥哥哥,一直喊到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才算消停。
七点二十,原峥把早餐推到他面前,“有点冷了,但是天气热,吃着正好。”
他拿着筷子给舒荷拌了拌这碗面,然后起身去阳台收衣服。
八点的时候,滚烫的太阳升在高空。
原峥打电话联系了给饭馆供货的师傅,出钱让他送自己和小荷到火车站,师傅来得很快,还帮忙把行李箱搬到车厢里,用羡慕的语气对原峥说:“听说你弟弟考的京大?哎我看到路边挂的横幅了,好几条呢!听说还是保送的,真优秀啊!”
原峥颔首,唇边轻扬,有点骄傲地说小荷是聪明,之前竞赛拿了好几个奖杯证书,含金量特别高。
别的家长听到这种对自家小孩的夸赞,可能会谦虚,说没有没有,但是原峥就很直白,继续和司机聊小荷的优秀,聊得司机都快接不上了,舒荷用手不断扯原峥衣角。
“哥哥,原峥。”
他很小声很小声,几乎是用气音说别说啦,快停下,夸太过了。
原峥这才慢吞吞停下。
他转头,去看舒荷。
出门之前,舒荷以为他们要步行去火车站,所以脑袋还戴了一顶遮阳帽,米白色的,边缘不是硬边,这会儿软软地往下垂了一点,遮住了鼻尖。
原峥伸手碰了下小孩的遮阳帽,去看他的脸,舒荷被夸得耳尖还红了些,这会儿扭扭捏捏地抓着手里的小背包,小声和原峥讲以后别这样和人夸,就算要夸也要等他不在场呀,不然那太奇怪了。
原峥没反驳,用额头抵了一下舒荷的遮阳帽,问他有没有晕车,舒荷说有一点点,但是不用晕车贴,马上要下车了。
火车站距离饭馆不太远。
更何况还是租车去的,几分钟就到了。
原峥轻嗯了声。
他侧过头,去看前面的路。
火车票买的软卧,上车后这趟旅程就真正迎来倒计时。
白天、黑夜、白天。
他在认识小荷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拥有一个羁绊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