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荷呼吸着,在寂静的环境中盯着那双深黑的眼睛,茫然扩大,忽然整个人都有点昏然的晕乎起来,思绪好像被夹杂在海浪与浮云间,浮浮沉沉起伏不定。
是……
他应该是知道徐弄清的。
剧情崩坏,面前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如果不是被他骗了感情,他就不会走出大山,不会挖空心思往上爬。
他以为徐弄清崛起了以后会走向正轨,可是却忘了,支撑徐弄清往前走的理由是他自己。
不管徐弄清是余情未了还是想要报复,全都是因为他。
因为小反派。
所以挣钱对徐弄清来说,确实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徐弄清物欲低,这一点在王家村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那时候卖货郎会来开着三轮车来村里卖吃的,都是些时兴的小玩意儿,徐弄清自己不爱吃,却每次都会为舒荷买些,好像看到舒荷吃得脸颊鼓鼓心满意足,他自己也会高兴一样。
所以他的物欲真的低到只是种田也能平平淡淡活着,从不想要什么,是在舒荷出现后才有了奢求,可这个男人平生唯一想要的人却和自己有着云泥之别,于是只能挖空心思往上爬。
现在,徐弄清最大的砝码就是在事业有成后,站在舒荷面前问他,我配得上你了吗。
一切只是为了一句。
——我配得上你了吗?
无声之中,舒荷的呼吸渐渐变得紧促了,带着点软乎不定的气音。
他睁着湿润又迷茫的杏眼望着徐弄清,大抵是因为从没见过这种人,说不出是被这种孤注一掷的心态吓到了还是怎么的,舒荷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抽抽噎噎地看他,鼻音嗡嗡,“你怎么这个样子呀……”
徐弄清没想到他会哭,唇边微微动了动,有点凝滞地定在原地,听舒荷用哭音翻来覆蔫了吧唧地控诉自己:“你真的就没点追求吗。”
“活这么大,你还记得自己幼时想要做什么吗?小时候想做的事现在也可以当做追求的。”
“你不能这样呀……这样活着好难的,如果我不要你,你以后要怎么办,是不是还要回那个山沟沟去?”
絮絮叨叨,听着像担心又像着急,他还会担心他么?徐弄清失神想着,喉口不知何时变得紧涩难忍,连带着心脏都翻涌着滚烫,似岩浆般烧得血肉都要融化一块。
耳边传来舒荷微哽的气音。
徐弄清卡顿地抬起了手,像四年前那样,用燥热指腹揩在舒荷软白的脸颊上,一点一点拭去那晶莹的泪珠,接着他的视线压低凝聚,瞧见舒荷下眼睑挂着清泪,鼻尖泛红地看他。
舒荷好怕自己的事业要一朝退回原位TvT
也怕徐弄清现在的状态。
他觉得徐弄清看起来好像坏掉了一样,真的不太正常,人没有追求,那要怎么办呢?哪怕是为了躺平而努力,也算是一个追求呀。
可是徐弄清……
跟死了都可以。
徐弄清垂眸帮舒荷擦去了眼泪,本该抽离手,可他没有,反而还探向了舒荷白皙的耳后,他的体质向来健硕,不论冬暖夏凉手都是一如既往的燥热。
略过耳后的粗粝触感仿佛生了一路的震颤,烫得舒荷下意识停住了哭泣,眼含泪迷茫看他,耳朵尖被碰过的地方红红的。
“那我要怎么办呢。”
徐弄清轻轻问,如有实质的目光压低,燥热指腹不知何时落到了舒荷后颈上,他开了口,嗓音在寂静的环境里仿似聚拢了一团团沉压压的火,轻到只剩下气音,“小荷,你教教我好不好,我要怎么办?”
落于后颈的手实在是难以忽视,舒荷不太习惯地轻瑟了下肩颈,湿淋淋的眼睫无意识低着,瞧着可怜。
他上下轻碰唇珠,声音略微空茫,“我要怎么教你……你小时候有当太空人的梦想吗?”
“……”
“没有。”
徐弄清仿佛是顺着这话陷入了幼时的回忆,可他的童年经历实在算得上贫瘠——母亲忙于工作鲜少回家,父亲作为家庭煮夫也并不称职,整日不知道在哪里厮混,鲜少回家。
后来知事了,父母离婚,他被送到乡下,过上了春夏秋冬三点一线的种地生活,没有值得提及的特殊经历,自然也没有机遇去萌发少时所谓的理想。
他确确实实,从来都不曾融入过这个世界,更别提像别的孩子那样拥有要当太空人的梦想,甚至于——
“小荷。”徐弄清的视线压低,望着舒荷鲜妍的唇瓣,似是有些不经心般自语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像假的吗?”
舒荷后颈一动。
他往下撇着小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弄清也只是想到说到,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用指腹轻轻按了按舒荷颈后温软的肌肤,这才缓慢松了手,道:“今天你能给我打电话,来看我,我心里很高兴。”
舒荷抬起有点粉的眼皮,水光将杏眼衬得晶亮,“那你什么时候去公司?”
徐弄清顿了顿,清俊的神情微动,唇边也重新带上了一点弧度,他确实是变得更疯了,舒荷看到这幕甚至觉得他笑起来没以前朴实,像藏着坏心眼。
到底谁才是大反派呀。
舒荷闪着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TvT差点忘了。
四年前,徐弄清的主角光环被他摘走了,现在在他的小脑袋瓜上。
罪过OoO
徐弄清忽然说:“小荷,你好像很关心我有没有去公司。”
舒荷放下手,“没有。”
“嗯。”徐弄清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我事业失利,对小荷才好,这样就像四年前你和我讲的那些话一样。”
“我不会事业有成。”
“……”
舒荷尬得直揪沙发上的毛。
坏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