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阴云密布,浓郁的雾气盘旋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中,将环境衬得死气沉沉。
车停靠在写字楼路边,内部光线略暗,徐弄清坐在后座低垂着头,不知为何,英俊眉目显得微恍几分。
他目无聚焦地看着报纸,看着报纸上的寥寥数语,这些句子仿似一把锋利的骨刀,企图刺向他。
他于是弯着指骨,缓慢地将指腹按在纸面的宋体中,神情仿似未觉,力道却重得几乎要将纸碾碎。
开车的司机在这气氛压抑的车内战战兢兢,不断瞥头偷觑男人脸色,“徐总……”
手中力道骤然一松。
徐弄清张开手指,任由报纸散落在车座底下,他抬头看着司机,深黑的眼眸于阴暗的环境中难以看清,司机也很难说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空得令人发怔。
半晌。
在凝滞得可怖的氛围中,徐弄清像以前那样,用平静到漠然的语气说对他:“去福安路。”
舒家在福安路,坐落在那的宽阔庄园中。
那里很繁华,各种设施店面应有尽有,却并非市中心,也是因为一家人喜静,所以挑了那么个地方做宅子。
司机连忙应是,开车前他想到什么,在身上摸索几下,殷勤地掏出烟小心翼翼递给徐弄清。
男人么,心情烦了燥了那就来一根,来一瓶。
徐弄清的目光落到司机手中的烟上。
他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眉又是恍了一下,才拒绝了司机的讨好,眼睛闭上靠在后座。
司机匪夷所思地将烟塞回盒里。
说起来,他似乎确实没见过徐总抽烟。
这很罕见,他以前在别的雇主家当司机的时候,就从没见过坐到这个位置的老板,竟还有烟酒不沾的。
顶多是在老婆面前装装样子假装不抽,老婆一走就开始点烟了,话说,徐总有老婆吗?不会是听老婆话才不抽烟的吧。
徐弄清闭着眼,屏息,忍耐着大脑神经传来的阵阵刺痛,思绪仿若回到当初被舒荷分手的情境中。
那时候痛,现在更痛。
他情愿被分手一百次。
也不想听到舒荷已经有了别人的可能。
明明他一直看着。
会是谁?
乔泽兰?
徐弄清低沉的呼吸着,手在西装口袋里碰了两下。
他拿出一瓶药,从中倒出两颗吃下,连水都没喝,然后垂头捡起了散落在车座底下的报纸。
后面还有报道。
舒荷婉拒后,那名著名钢琴家并没有放弃,还说他来自一个小国,他们国家的婚姻法准许三个人结婚。
没了办法,舒荷只好说自己的择偶条件很特殊,一般人都达不到那个要求。
钢琴家追问那他那个感情很好的对象是谁?那个天天跟在他身边的乔吗?
舒荷:……乔泽兰?
钢琴家说是
的亲爱的(),??瞃?驛?呎?灑????⒘()_[()]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报纸报道到这,仍然没人知道他那个感情很稳定的对象到底是谁。
徐弄清闭着眼,微撑着头。
他将报纸扔到一旁,放空思绪,半个小时后,车停在福安路附近,司机回过头小心提醒说到了。
徐弄清睁眼,从喉咙里淡漠地嗯了声。
他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
舒荷最近没有任何行程。
每天就是待在家里遛狗,顺便关注主角的动向,他家里一叠叠的报纸,以前全是水安日报,后来全国各地的都得收集,全是和主角相关的。
距离主角彻底崛起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舒荷偶尔也会上自家公司问爸爸妈妈业绩怎么样,以后会不会被人弄破产。
听得舒母是觉得又晦气又想笑,问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家里的事业目前蒸蒸日出,尤其赶上经济风口,利润每天都成倍增长呢,现在就已经能窥见未来优秀的情形了。
光说国内,有和他们营收差不多的企业,还真没有比他们高出一截的企业。
舒荷闻言紧紧抱着德牧,雪白的脸颊蹭蹭它的毛发,庆幸地咕哝道:“那就好,那就好。”
万一徐弄清被仇恨蒙蔽了心神,连带他爸爸妈妈也报复怎么办呀。
舒荷杏眼眨动着,低头掰手指数自己挣的钱,确定就算破产他也能养好爸爸妈妈后,这才放心不少。
不一会儿,舒荷准备牵着德牧回家的时候,乔泽兰来了。
乔泽兰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情绪起伏不大,除此之外,他倒还是礼貌地和舒母打了招呼。
“伯母。”
“泽兰。”舒母看着他坐到沙发上,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个表情?”
乔泽兰顿了顿。
他沉默几秒,回头看了眼在和德牧贴贴的舒荷,方才放轻了嗓音说:“老一套,父母催我相亲。”
“你哎。”为人父母,舒母当然是站他父母那边,也更能共情父母,“你现在都三十三三十四了吧?你说你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等会儿,是一次都没有过吧?”
舒母狐疑地看着他。
明面上,乔泽兰是一次都没有谈过的,但是舒母也不确定他私下是个怎样的活法,毕竟人家不是自己的孩子,总归不会太过关注。
乔泽兰顿了顿,又看了舒荷一眼,见他还在专心玩狗,不由抿着唇叹气道:“是的,伯母您别怀疑。”
“那不就对了?你一次恋爱都不谈,我要是你父母我也着急啊!”舒母恨铁不成钢地道,“还不就只能相亲了?你也别和你父母犟,去见见人家,万一聊得来呢?”
乔泽兰第三次去看舒荷。
德牧趴在沙发另一侧,上半身依赖地蜷在小主人怀中,明明是那么大一只狗,却好像还把自己当成幼犬般,耳朵亲近地贴在小主人肚子上。
而他的小主人此刻正低着脑袋,侧脸白皙恬静,眼
() 睫纤长,脸颊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分十分招人。
他揪着开心的毛,帮它找有没有虫子,确定没有虫子这才低头亲了它一口,唇瓣红红的,开心眯着眼舒服地咕哝一声,情到深处忍不住轻轻地咬了咬小主人的手。
小主人抿唇笑起来。
可爱又清纯。
乔泽兰看得心脏像被什么撑满,鼓到发胀,或许是冲动在作祟,他忍不住语出惊人:“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舒母愣在座位上。
舒荷好奇地悄悄偷听。
他搂着德牧,低着头抱着它一起偷听八卦。
乔泽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他的眼中带上些许笑意,继续道:“喜欢的人实在太好,看不进别人了。”
舒母欲言又止:“……”
舒母:“被拒绝了?”
“没有,他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还在置身事外地偷听,带着狗漂亮的眼睛一直往这边瞟,还以为人家不知道。
舒母听完表情一言难尽,她那个年代的恋爱都是快节奏的,从见面到恋爱到结婚都很快,三十多岁没结婚的人,那等于是到老死也难结婚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你不敢表白?”
乔泽兰这次停顿的时间有一点久,道:“世俗。”
舒母不懂。
总不能是喜欢个五六十岁老太吧,不然和世俗有什么关系?
“小荷也一直没谈。”乔泽兰突然转移火力,“伯母您怎么不催他?”
舒荷立刻定住。
他抱着狗,鼓起腮颊回头去瞪乔泽兰,自己被催婚,还要拉上他。
坏老师。
为什么不催小荷?舒母闻言当真认真思考。
她从来都不急。
小荷谈不谈都没关系,他高兴就好了,作为父母,她从不指望自己的孩子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也不要求自己的孩子遵循社会那套规则按流程往下走。
小提琴事业是意料之外的。
她和丈夫,从小荷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就明白一定要小荷当个快乐的孩子了。
小荷本来就体质不好,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已经是奢望,他们怎么可能再给他上一层重重的枷锁?
家里又不是没钱。
舒母确定道:“我还是希望他开心。”
德牧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脑袋哈气吐舌头。
乔泽兰叹气,“我父母就不这么想。”
舒母宽慰地道:“人各有志嘛,你倒是长情种,不过作为父母肯定是会为你着急的,你试着看看别人呢?”
乔泽兰摇头。
见状,舒母也不劝什么了。
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
舒母又忙了会儿,处理了一些应急的文件,这才拿过车钥匙准备带舒荷回家。
“泽兰,来家里吃顿饭?”
乔泽兰欣然答
应,“那就打扰了伯母。”
“你这孩子,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舒母笑着走进电梯,舒荷跟在二人身边,牵着狗绳领着开心往外面走。
今天是晴天,暖洋洋的。
无人注意到,公司大楼对面停着一辆黑车。
徐弄清掀着淡漠的眉眼,隔着车窗,目光落在面颊带着小酒窝的舒荷身上。
他长高了点。
头发长了一点,发尾的一小撮头发绑着小啾啾,也就三厘米长,垂落在雪白的颈后。
低头进车时,阳光正好落在他的颈侧,优美的身形被勾勒得完全展示,像在发光。
德牧趴在车门边哈气,小福也趴在座位上哈气。
它将下巴垫在自己的爪子上面,眼神忧郁地转来转去。
“你怎么来这了?”
徐母坐在副驾驶,目光在外面那栋楼停了会儿,才回头对后座的徐弄清说,“这是那孩子家里的公司吧?你前段时间不是把工作中心放在京市了么,你跟他家打过照面没有?一起做做生意也不错啊,反正当初认识,更何况你还救过他家小孩……”
徐弄清没有回答。
他依然盯着外面,深邃的眉目在昏暗的环境中像蒙上一层灰雾,有些冷清,平静得看不出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