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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陈菲菲一怔。

云竹看她一眼,刚洗完澡,她身上潮漉漉的气息与沐浴乳香味还很浓郁,像夜里被露水打湿的小草。

“你刚刚在看什么?”

陈菲菲撩了下头发别到耳后,“没看什么。”

那股清香更加馥郁地萦绕在云竹鼻尖。

“小鹿说谎喜欢摸鼻尖,你说谎喜欢撩头发?”云竹声音很低地揶揄。

“切,我说谎可是让人一点都看不出端倪的。”陈菲菲准备去拿手机,身体刚转了一半,被云竹拉了回去。

“你在看我。”云竹声音更低。

陈菲菲抬眸撞进她晦暗的眼睛里,心跳漏了一拍,声音发紧:“我看你……”

后面的话,都被柔软堵住,陈菲菲大脑空白了一霎,回过神后,她抬起的手微蜷了蜷,应是要将人推开的,却是抚在了对方的脖颈上,沿着记忆里的方向,摩挲过那处被琴吻过痕迹上。

几乎是一瞬间,浅尝的吻加深,如同那个早晨,甚至比那个早晨更要激烈,仿佛带了深度的渴求、挣脱枷锁的欲念。

窒息感与轻微的疼痛带来的真实感,让陈菲菲有种分裂感。

她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清醒地旁观,一半疯狂地深陷。

分开后,云竹是碰了碰她脸,声线喑哑:“好烫。”

稍顿了一下,问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觉得你可能有点那什么大病,动不动就逮着人亲,告诉你哈,事不过三,再有下次给精神损失费!”陈菲菲转身去拿了手机,看到鹿呦发来的两条信息。

第一条:【要老命了!!】

() 第二条:【你能不能来小院二楼找我】

听到云竹嘟哝了一句:“你不也回吻得很来劲。”

陈菲菲脸唰的一下又烧起来,提了口气,想反驳,却找不到回击的言语,只能将憋的一口气慢慢呼出去,“不跟你计较,呦呦找我,走了。”

云竹抿直了唇,拿起小提琴架到肩上,抵着侧脖时忽地一僵。

片刻后,她放下小提琴,抬手摸到隐隐泛疼的红痕上,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其上的体温。

ˉ

大概五六分钟,陈菲菲赶到了四合院的二楼露台。

咖啡桌下亮着一盏驱蚊灯,烧焦蚊子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鹿呦窝在旁边的椅子上抽烟,抬头看她。

“你妹呀,我丫的还以为你要跳楼了,什么玩意儿要你老命了?大晚上空调房不待,搁这儿喂蚊子。”陈菲菲在桌上放置的塑料袋里翻了翻,拿出驱蚊水在身上狂喷。

“那房间,我这会儿有点待不了。”

“为什么啊?”

驱蚊水的味道呛人,鹿呦指间夹着烟没再抽,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哎呀,不知道怎么说。”

“长话短说,短话长说,说出来再说,有啥不知道怎么说的,快说!”陈菲菲跟说绕口令似的一通输出。

鹿呦捋了把头发,思忖半晌,斟酌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太自恋想多了,还是什么,我觉得蕴溪姐姐她对我有点太好了,好到,我都觉得她是不是……”

羞耻症发作,后面那三个字她有点说不出口,也怕言出法随,说出来,就成了真。

谁知,陈菲菲沉默了片刻,接了话茬:“我觉得,你可以把觉得去掉。”

鹿呦惊愕。

“你记不记得吃火锅那次。”陈菲菲补充道,“那天下雨,女神去接你的那次。”

鹿呦点点头。

“其实本来我看到你在群里面艾特员工记得还伞,就准备带两把伞去接你来着,结果被女神截了胡,她可着急了,伞都漏带了一把。你说,要是对你没意思,会下那么大雨去接么?”

鹿呦听得心脏怦怦跳,潜意识地找话反驳:“那你不也准备来接我的么?”

“我能一样么?我俩这么多年这么深的交情。”

“我跟她年份比你还久呢。”

“还有,吃火锅的时候,你跟黎璨在那儿叭叭地聊天,女神给你添了水。”陈菲菲睨她一眼,语速加快,“你想说她给每个人都倒了水嘛。但是!你知道么,云竹揶揄了她一句,那个语气,明显就是打趣女神是为了给你一个人加水,顺带把我们的也加上。”

鹿呦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陈菲菲又列举了一条。

“还有还有,去密室逃脱的时候,女神不是怕么,云竹调侃她是为爱冲锋。”

鹿呦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之前都不告诉我。”

“不确定嘛,那会儿云竹说是开玩笑,我就怕万一不是,告诉你的话

你面对女神多尴尬呀。”

鹿呦脊背僵直,依旧不敢承认,自我催眠一般说:“可能就是开玩笑吧。”

“不是,你自己不也怀疑么?”陈菲菲受不了说一件事被她否定一件了,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所以你是因为什么觉得女神是喜欢你?”

鹿呦拇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

无论多少次试图否定这种荒谬的猜想,都会在回忆的细节里,挖出更多的蛛丝马迹证实,这不是错觉。

“我今天去给钟老师的母亲调律,她说让钟老师教我新指法弹钢琴。”

“真的!”陈菲菲高兴道,“这很好欸!”

鹿呦抿着唇,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叹息说:“好像是蕴溪姐姐安排的。”

陈菲菲震惊地瞪大眼睛,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感叹道:“她好爱你。”

鹿呦:“……”

“开玩笑,开玩笑。”陈菲菲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一拍手说,“哦对了!上一次也是!”

担心吵到奶奶她们休息,鹿呦提醒她声音小一点问说:“什么?”

“就是去游艇那次,在去之前,女神就有来联系我说要弹《kisstherain》,让我提前熟悉乐谱,还让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弹,说想让你再试试钢琴。”

烟燃得只剩下一小截,灼热传递到指尖。

都说十指连心,有那么一瞬,鹿呦仿佛感觉到心尖也被燎了一下。

她起了身,将烟灭了扔进垃圾桶里,捋着头发又踱步回来,“这件事,你为什么也没告诉我?”

“她不让说啊,说是陶芯那事让你挺难过的,就想给你个惊喜。我以为她是作为陶芯姐姐,知道妹妹干的混账事,想弥补你一点呢。也就没多想,现在感觉,她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喜欢你了。”

鹿呦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陈菲菲面前来来回回地踱步,长发被捋得凌乱,直到陈菲菲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她才停下脚步,从袋子里拿出一瓶冰啤,扣开拉环,灌了一口。

气泡蹦跳在喉咙里,挤出没头没尾的一句:“你来之前,我突发奇想,查了她那个微信头像。”

“我记得她头像是松隆子拍的那个四月物语,”陈菲菲福至心灵,话音倏然一顿,扭脸看向鹿呦,“她头像用了多久?”

鹿呦肩线往下一塌,扯了扯嘴角扯出涩然的弧度,“……好像有三四年了。”

陈菲菲滚了滚喉咙:“我的天呐,那她在你跟陶芯谈之前就喜欢你了呀!”

瘫坐回到椅子上,鹿呦摩挲着凝结出水珠的易拉罐,“也可能不是,哎呀,不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看你自己想法了。”陈菲菲问,“你对她什么感觉?”

鹿呦抿了抿唇,没吭声,又抿了一口,暴烈地凉裹着涩然弥漫在唇齿之间,把心口浸得冰凉,头脑却是热得发胀。

看出来她现在混乱理不出什么

头绪,陈菲菲直接支招道:“你要是对她也有好感,就暧昧地相处下去,水到渠成。你要是对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要么,冷处理,淡一点,女神那么聪明,冷个一两次估计就懂了。”()

“……??絙???N?getげ????卟蹎??詢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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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觉你这么说是对她没意思啊?”陈菲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可惜天色太暗,也看不清神态,只好继续说,“我话还没说完呢,要么你就直截了当点,快刀斩乱麻,跟她说清楚了。”

“会不会太薄情寡义了?”鹿呦犹豫道,“我还欠了她一堆人情,虽然感觉都快还不清了。”

“还好吧,你真诚一点,她应该能理解吧。”陈菲菲说,“毕竟感情这种事也强求不来。”

鹿呦双手托着脸长吁了口气。

陈菲菲也跟着她短叹了口气。

见她实在烦闷的模样,陈菲菲分享了自己刚刚跟云竹接吻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鹿呦惊得差点被冰啤呛到:“你们俩这算?”

陈菲菲耸肩:“她可能是千金大小姐好奇同性之间那点事,起了玩心,试试看吧。我也就跟着玩玩,就当是步入我妈安排好的人生之前的,一场放纵。”

秉承不理解但尊重的原则,鹿呦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让陈菲菲别玩过头伤人伤己就好。

陈菲菲“嗯”了一声。

又陪她聊了一会儿,陈菲菲才离开。

送走陈菲菲后,鹿呦回了屋,心烦气躁地进了淋浴间洗漱,随后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攥着手机打开备忘录琢磨着小作文的开头。

一个字都还没憋出来,屏幕上弹出来电显示,“蕴溪姐姐”四个字映入眼帘的同时,手机震在掌心。

鹿呦惊了一下,稍缓了缓,按了接听开了免提,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那端月蕴溪先开了口:“你还在车站么?人呢?”

鹿呦有些懵:“嗯?”

“是找不到路了么?”

依旧是江南女子的温软腔调,但语速要比平时快些,夹杂着近乎于慌乱的气息。

鹿呦听见她在那端用英文与旁人交流。

似乎在说朋友找不到路,车不好开进商场,她下车去找让司机开门。

鹿呦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鹿呦连忙又拨了一个过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挂断,再拨,依旧没被接通。

沉重的大提琴旋律一次又一次地回荡在耳边,把心脏高高吊起来,架在油锅上煎。

以往看过的华人在国外遇险的新闻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偏偏除了不断拨打电话过去什么都做不了,鹿呦胸口起伏不定,按键的手逐渐开始颤抖。

不知道是第几个电话拨过去,终于被接通,鹿呦连忙问:“你怎么样了?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 月蕴溪喘着粗气“嗯()”虎N???“?譎虎?????卢暏?げ葶??絙????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鹿呦拧着眉头确认道:“真的没事了么?”

“真的。”月蕴溪说,“已经到酒店了。”

鹿呦这才真正放在心,往后仰倒在被褥上,嘟哝道:“真是的,被吓死了。”

那端月蕴溪很轻地笑了一声,手机就在耳边,气音仿若裹着电流钻进耳内。

鹿呦蹙了蹙眉,没好气地:“你还笑,你也不怕我睡着了接不到这个电话。”

说完,她抿了一下嘴唇。

其实接到了,也没什么用。

就月蕴溪那两句话,显然也不需要电话被接通。

“小夜猫子会那么早就睡么?”

“……呵。”鹿呦问,“不是在威尼斯么?水上汽车,你怎么跑掉的?”

“有点事,来了乌迪内。”月蕴溪解释完这句,停了片刻,低声说,“对不起。”

鹿呦愣了愣:“干嘛突然说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月蕴溪顿了两三秒,声音更低很轻,“但那时候,就想到给你打电话了。”

鹿呦咽了下喉:“你现在还好么?”

静默一瞬,月蕴溪深呼吸的细微声响传过来。

她说:“不太好,心有余悸,可以……先不挂电话么?”

脆弱到无助的语气,还含着没褪下的惊慌,近乎是乞求。

面对这样的月蕴溪,鹿呦说不出拒绝的话,无论是针对这个请求,还是其他。

她含糊地应了声。

月蕴溪问:“是困了么?”

鹿呦否认:“没有,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聊什么。”

沉默像沙砾在电话里滚动,间杂着沉沉的呼吸与轻叹。

鹿呦支着耳朵听着声音,感觉月蕴溪似乎还没缓过来,想了想说:“有热水么?喝点热水。”

月蕴溪被她这句尬聊逗笑,又是一声气音撩拨耳朵,“我去烧。”

那端传来些动静,像是行李箱被放倒,拉链被拉开,接着是接水声。

鹿呦问:“还回威尼斯么?”

“明天回。”月蕴溪说。

“哦。”鹿呦提醒道,“那边小偷特别多。”

“我会注意的,保证手机不被偷。”月蕴溪声音听起来要比之前轻松一些。

“就只保证手机啊?”

“嗯,好联系你嘛。”

带了点撒娇的语气,鹿呦翻了个身,将手机挪远了点,“不联系当地警察,联系我做什么?”

没听到月蕴溪回应,鹿呦伸手过去将音量调大了些。

“当地警察只有登记的作用,没有打钱养我的功能。”

“……”

“不愿意?”

“没有。”鹿呦指尖从被子上划过,“只是在想,云竹更适合。”

月蕴溪有十几秒都没说话,唇间溢出很

() 轻的一声。

像不悦的笑,又像生闷气的哼。

“今天去给钟老调律,感觉怎么样?”她换了话题。

果然前一晚不是她听错,月蕴溪说的是钟老。

鹿呦回道:“挺好的。”

安静里,依稀能听见那端的烧水声,像热气与空气拉扯摩擦的声响。

直到“啪嗒”一声,水烧开了。

月蕴溪打破沉默的氛围说:“钟奶奶的左小拇指也受了伤……”

她说得那么委婉,语气压得那样轻柔小心。

小心地维护她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

鹿呦心一揪,蜷起指节,忽然没办法再维持沉默:“她问我,要不要试一试再弹钢琴,试的话,就让钟老师教我新指法。”

月蕴溪呼吸变重了些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无论是自己复盘,还是跟陈菲菲讨论,鹿呦始终怀揣着一丝“清醒”,认为那些所谓的好,都是源于邻家姐姐对妹妹的照顾而已。

而现在,那一丝“清醒”,彻底散了。

她生病,月蕴溪就照顾她到半夜;

她心情不好,月蕴溪就带她去玩乐;

明明自己那么怕,还会拍开“丧尸”的手保护她;

一起出来旅游,月蕴溪会周到地安排好一切;

介绍她给钟疏云调律,请求钟老开导她,将钟疏云教弹琴的机会递到她面前。每一步都在领着她拾起幼时被砸碎的梦想。

再迟钝的人,走到这一步,也该看清了月蕴溪的用心。

如果不是喜欢,何须做到这地步。

鹿呦眼睫颤了颤,那些她以为早已沉到底的情绪又翻涌而起,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灌满心脏,又缓慢褪下。

褪到空落落,残留的潮湿里,浸透了难过。

她怎么能这么好。

她又有什么值得她对她这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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