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无措地朝陶芯看了眼,是想问怎么办,结果后者会错意,耸耸肩说:“她没钱,住我家吃我家用我家的,我爸给她钱,她都不好意思要。”
那时的月蕴溪坐在桌前,侧边是在一整面落地窗,余光可见窗外大雪鹅毛似的乱飞,枯枝丫上残留的几片叶在风中痛得东倒西歪。
她腰板挺得笔直,本是低着头将手机压在书本上,听完陶芯这番话,抬首看向陶芯,脸色苍白,眼眶泛红,眸光却似淋了雪般冷。
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地与陶芯同处在一个空间里,月蕴溪拿起书本和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她听见门口传来两小孩的交谈声。
鹿呦让陶芯来道歉,陶芯不愿意,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我只是想拿书,没想把手机摔坏,谁让她到处乱放嘛。”
“我能理解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书也被你撕坏了呀,你应该道歉的。”
“我才不要,我没有错。而且,那个手机还是用我爸爸的钱买的呢。”
“我妈妈说了,那是蕴溪姐姐大提琴表演拿了第一名,得了很多奖金,给自己买的手机。你要这样不讲理,等晚上吃饭,我就当所有人的面揭发你哦,你看你爸揍不揍你吧。”
“你敢!我就跟你绝交!”
“绝绝绝,我又不差你一个朋友,我还有满满呢。”
月蕴溪听着,握着碎屏手机的手收紧。
被娇惯长大的孩子,跟她不一样,无论多大的事情,闹到大人那里,最终都只会归咎于于她自己不小心。
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
外面陶芯被气得又哭又叫,鹿呦哄了一阵无果,嚷着“好好好我不哄你了,你也别吵吵我耳朵,到旁边哭去!”似是将她推远了,尖叫声断断续续传进屋里。
过了片刻,房门被敲响,门外鹿呦怯生生地:“蕴溪姐姐,可以开一下门么?”
与和陶芯对峙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月蕴溪去开了门。
鹿呦双手递过一封红包说:“这是我的压岁钱,应该够当小黑的手术费了。”
月蕴溪的手机壳是个毛绒煤球,鹿呦看到后便开始用小黑称呼她的手机。
很触动,但月蕴溪还是淡声拒绝了:“不用,拿回去收好。”
鹿呦大约是琢磨出了她的自尊心,一把拉过她的手将红包放到她手里说:“不是借你的,是那个,投……投资!对,投资!以后比赛拿第一拿奖金,让我沾沾喜气,再请我吃些零食就行。”
还想再拒绝的时候,鹿呦已
经开始扒着手指报零食单了:“我喜欢巧克力、橘子味的棒棒糖、青柠味的薯片、可口可乐不要百事哦、还有冰淇淋!要香草味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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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呦眨巴眨巴眼,透出几分天真几分无辜:“可是吃甜的会开心呀,我妈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心里就会甜一点,要不,修手机的时候就买点回来吧,我们一起吃。”
不远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偷看她们的陶芯插话说:“我也要!”
鹿呦望过去提醒:“没道理你把人惹生气不道歉不承担错误,还要别人帮你做事的哦。”
闻言,陶芯抹着眼泪,也去拿了自己的压岁钱过来,道了歉。
虽然是威逼利诱出来的“对不起”,却是月蕴溪第一次听。
那之后,月蕴溪被两人求着去修手机顺便买零食。
当她拎着零食,带了一身寒气回到别墅的时候,屋里那两个正为了一位歌手唱歌好不好听争得火热。
那时月蕴溪推开门,就看到鹿呦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抱着方方正正不知是谁的专辑,侧头对着沙发上蹦蹦跳跳的陶芯质问:“你凭什么说她的歌不好听!”
陶芯说:“就凭我有主见!我不是学人精!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的歌!凭什么你喜欢你觉得好听就得别人也喜欢也觉得好听啊!”
鹿呦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转回了头,静静地盯着前面不知在想什么。
与此时此刻的她几乎叠画。
鹿呦的目光穿过玻璃,缓慢地扫过广场上已经支好的每一个小摊,半晌,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我说她没主见,其实自己才是。那么喜欢黄止栩的歌,因为她总说不喜欢,我连一次演唱会都没去过。”
手抚摸了两下耳朵,她遗憾地舒了口气。
可惜,现在做了调律师,要保护金贵的耳朵,也不太能承受演唱会的热闹气氛了。
“黄止栩。”月蕴溪意味不明地咀嚼着歌手的名字。
鹿呦扭过头,一双剪水瞳格外明亮地看向月蕴溪问:“你听过她的歌?”
月蕴溪遗憾地摇头,温声说:“只听过她的名字。”
“她的歌里或多或少都有古典音乐的元素。”鹿呦说了个歌名说,“我最喜欢这首,每次在家打扫收拾外放音乐的时候,都会把这首单曲循环,她音色很特别,是那种,既丰满又有通畅的空间感,总之是越听越有味道。”
说起喜欢的人与事,她总是神采奕奕的,尤其夺目。
月蕴溪克制地移开眼,在手机上打开听歌软件搜索歌曲名,故意问:“是这首么?”
手机没递到面前,鹿呦本能地歪靠过去看。
距离倏然拉近。
近到,月蕴溪能看清鹿呦微抬的下颌下悄悄趴着的淡褐色小痣。
鹿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就是这首。”
月蕴溪指尖按了播放键,外放音量在最低
() 档,鹿呦便维持凑近着姿势没动。
被夜色涂黑的一面玻璃窗倒映出她们的身影,隔着一部手机,听同一首歌。
月蕴溪凝神聆听,在舒缓低吟的情歌里,依稀能感受到同一个方向的怦怦。歌曲播放到高.潮,鹿呦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随即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人,她立马闭上嘴,偷偷拿眼瞟月蕴溪的反应,月蕴溪拎起矿泉水瓶递到轻抿的唇边,似是察觉她的视线,眸光转向眼尾,眨眼间忽地朝她转过脸。
鹿呦做贼心虚地收回眼。
月蕴溪羽睫轻扇了下,目光半垂回去,瓶口下的唇线微弯了弯。
听完歌,鹿呦扫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坐直身体拉开距离说:“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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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呦站起身,收拾桌上空了的签子和食桶丢进垃圾箱,右手指腹上沾了点汤汁,将要用左手去口袋里掏纸巾。
面前,月蕴溪素净的手递过来一张湿纸巾。
“谢谢。”鹿呦接了湿纸巾。
月蕴溪叮嘱:“到家如果记得的话,在微信上给我报个平安。”
鹿呦擦拭着手,觉得这话很有意思,立刻接了话茬问:“那要是不记得了呢?”
月蕴溪温声说:“不记得的话,就是晚点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问平安了,可能会打扰到你休息。”
湿纸巾温凉地拭过手背指腹,鹿呦支着耳朵,听月蕴溪的声音竟仿佛也有着同样的湿濡熨帖感。
她笑说:“大概不会有这个可能,我记性还不赖。”
月蕴溪:“是么。”
音色清灵,声低语气轻,似笑非笑的感觉,像是不太信。
又像是句叹息。
好似在为此感到遗憾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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