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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云笼罩着,把白日压得和黑夜一样。
梦溪阁一角的的墙壁上挂着羊角琉璃灯,案上放着一个双龙缠柱的立式烛台,皇帝在烛火下翻看奏本。
李清友奏道:“……工部下设一都水司,掌管天下漕运,何不将海务司与都水司合为一司,不管是立法还是税收,乃至船舶建造,都可以依着漕运来,比重新建设新司简单。”
李清友没有参与会议,但他提出的建议十分有用,皇帝在奏本旁边写下朱批。
下一份是盛今朝的奏本。
皇帝扫一眼,是汇报舞弊案的进度:王济眳、娄湛生、徐本博等人供认不讳,只是动机尚不明确。
在王济眳三个字上画一个红圈。这是国子监祭酒的名字。
皇帝捏着着笔微微失神。
眼前烛火渐明,皇帝抬头,看到姜去寒手握着烛台向他一点点靠近。
呼。
皇帝吹灭火苗,道:“你把奏本烧了我也不会和你玩。”
被看穿的同时还被狠狠拒绝,姜去寒大惊失色,半边身体趴在案上一动不动。
皇帝捏他的脸道:“你真是无忧无虑。”
他觉得他特别像累死累活上班的主人,而姜去寒则是家里舒服过头的宠物。
雪球依偎在他脚边,就是宠物的宠物。
脸蛋子被人捏着,姜去寒顺势把整张脸都塞进人手里,压在桌子上,小口小口地哈气玩。
皇帝感觉到指尖湿润,立刻把手从液态小傻子脸蛋下抽出来。
姜去寒立刻要闹,但王无度又端来一盏灯,盏下八棱柱中镂空,里面有两只依靠在一起的铁制小兔子。
他的注意力被转移,脸还在桌上贴着,悄悄把手伸进灯盏下摸小兔子。
“几时了?”皇帝问道。
王无度答:“午时了,陛下可要传膳?”
本该要回家了,但皇帝看向对面,姜去寒长发铺在桌案上,脸藏在里面,脑袋顶上黑呼呼的像一滩墨水。
他好像没吃过正经饭,平时拿点心胡吃海喝就幸福的不得了。
除此之外就是在他的记忆里吃二手饭,都吃到上辈子的冰激凌了。
“传膳吧。”
皇帝没有固定吃饭的地点,但是有专门吃饭的桌子。饭点时,宫人会抬出三张膳桌,在寝宫或者梦溪阁开阔的地方拼在一起,铺上织金桌单。
一旦传膳,膳房的太监宫女手捧着红色漆盒迅速排着队进来,由王无度的徒弟们将菜肴汤羹摆在桌上。
漆盒盖子一开,香气逸散,姜去寒机警抬起头,他握住皇帝的手腕:“肚子疼。”
傻孩子怎么会连疼和饿都分不清。
他用拇指指腹擦去小傻子嘴边的口水,把人领到膳桌前坐下。
胡椒醋鲜虾一品、五味蒸鸡一品、丝鹅粉汤一品、樱桃肉山药一品……
姜去寒
哪里见过这个世面,攥着筷子不知道怎么办。
皇帝把派王无度过去给他布菜,“他口味和朕一样。”
于是王无度便知道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夹什么,姜去寒就吃什么。
他还不忘记自己的小狗,把它抱在怀里,不管吃什么都分它一半。
皇帝比他有自制力,看了一会儿小鸡吃米。但是有些东西雪球不能吃,皇帝把狗从他怀里抱出来,道:“你好好吃饭,我帮你喂好不好?”
“好。”姜去寒左腮装着虾子,右腮装着鱼肉,捂着嘴小声说。
皇帝让膳房做点小狗饭送过来。
等待期间,雪球舔着嘴巴,一会儿看看皇帝,一会儿看看姜去寒,原本被嫉妒和混乱充满的心平静下来。
他想,若是要学如何去爱姜去寒,面前便有最好的学习范本。
姜去寒回家的时候着实有点吃多了,马车上颠簸两下就想吐。
遂下车,撑着伞牵着狗步行回家。在路过一家常去的书坊时,姜去寒拐进去。
外面下雨,书坊里没有客人,老板正在算账,抬眼见是他便道:“好久不见哟。”
“好久不见,”姜去寒想,上次来这里逛,他还只是姜二。
他在书坊内逛了一圈,没拿书,挑了紫毫和石眼砚。
付钱时,老板神神秘秘从柜台里拿出来一本用油皮纸包起来的书。
姜去寒挑眉,把手放在书上,道:“我还以为没有了。”
“放到这里又不占地方。”老板摆手。
雪球在地上绕圈圈,迫切想知道那是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