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马车上,王无度接到人,热络道:“姜公子今日来的早,陛下常念叨您呢。”
姜去寒笑了,总管大太监很会说话,只是他真的不会自己念叨自己。不过姜去寒也有一个问题,他道:“公公觉得陛下要我进宫做什么?”
“不知道,”王无度摇头,“咱们当奴才的,主子让干什么便干什么,早就没有好奇心了。”
姜去寒又问:“那公公觉得马车上的我和梦溪阁内的我很不一样?”
王无度依旧笑眯眯地摇头,“不是不一样,只是有时候过分孩子气了一点。”他年纪太大了,在他眼里八九岁和十八九岁没什么分别,都是孩子。
姜去寒听后若有所思。
好像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说十分之二的姜去寒是小傻子。小傻子思维简单,语言也简单,但是气性大。但是姜去寒平时思维也不复杂,不多话,脾气也不好。
天呐!难道其实他和小傻子差别不大。
姜去寒把脸埋到雪球毛茸茸的肚皮上回避这个问题。
王无度道:“看,还没有到梦溪阁,孩子气的一面就来了。”
姜去寒冷脸抬头,往好处想,他以后找人看孩子不用把小傻子伪装成小醉鬼。
反正丢的是他自己的脸。
阳光漫步到金色的屋脊上,姜去寒今日进宫的时间,确实比往日要早。
礼部尚书王闻礼还在梦溪阁奏事。
“这边,”王无度熟练地打开窗户。
好哦,还有特别通道。
姜去寒先把狗放进去,然后自己爬。
但两日前腿上以为跪拜留下的伤还没有好,姜去寒一个不慎小腿磕在窗台上。
脸都白了。
殿内的皇帝抚住自己的腿,刚要说的话全忘了,随手在各个宗亲送来表达哀思的文书取出一本。
“这是谁送来的?”
看着绛红色的封皮,王闻礼皱眉,想起有两个皇子派人来过,他回头示意下属将来历告诉皇帝。
谢决并非像传言那样杀光了自己的兄弟,至少十皇子和十三皇子还活着,他们被□□在京外。
他们听闻先帝出殡,上了一份陈情书和手抄的佛经。
陈情书给皇帝,佛经烧给先帝。
然而礼部先看了十皇子的陈情书,发现上面开门见山,直接指责皇帝不孝不悌不睦不敬祖,没有资格为先帝送葬。
十三皇子年纪更小,更没文化,用市井话骂得极其粗鄙。
这要是给皇帝,皇帝盛怒之下,他们得死,礼部也完蛋。
负责的官员不知道拿陈情书该怎么办,紧张一阵后,原模原样放回去当做不知道。
上司不问他不说,上司一问他惊讶。
拖着拖着,拖到回宫了,礼部所有人忙着做收尾工作时,东西被送到皇帝跟前。
“回陛下,几日前保定狱所递来消息,说十皇子和
十五皇子手抄了一份经书,希望能在先帝灵前供奉,臣臣……”礼部郎中滑跪出来,结巴着还没讲清楚,眼见皇帝就要看里面内容,急忙阻止,“陛下,两位殿下污言秽语不堪入目,恐污圣眼。”
“如是我闻……”姜去寒念出来,他翻开封皮“这是手抄的佛经。”
礼部郎中愣住,他们礼部的大聪明们最后还是想到解决办法,偷天换日蒙混过关。
以佛经陈哀情又不是没有,唯一可惜的是他们没有料想到皇帝看的时候上司们也在场。
姜去寒明白了,“所以现在父皇收到了污言秽语。”
其实他看到了也不会怎么样,姜去寒又不是谢决,他情绪稳定的可怕,把两个皇子手抄的《地藏经》递给礼部郎中,“你派人去陵寝重新烧一次,烧的时候记得解释一下。”
“是。”
郎中举着佛经退下,皇帝低头看奏本:“继续吧。”
刚刚王闻礼在汇报大葬礼收尾的一些事宜。此刻,王闻礼汇报的声音越来越小,皇帝果然生气了,只把头放得更低,减少存在感。所幸之后没再出岔子,顺顺利利讲完。
王闻礼也告退了,走前,飞快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本就冷淡的眼眸更加没有温度。
王闻礼心有戚戚地离开,皇帝揉着腿,脑海里浮现出十皇子的脸。
十皇子的母亲是陈妃,从前得宠过一段时间,却没有将他养得骄横。姜去寒和他接触不多,回回在宫宴上见到他,他都是羞羞怯怯躲在陈妃身边观察周围的人。
有时候和同样在观察世界的姜去寒对上视线,他总是先移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笑。
算起来,十皇子今年应该只有十五岁。
物是人非,姜去寒吃着点心,有些食不知味。
屏风内外,两声叹息同时响起。
姜去寒抱着小狗出来,和皇帝挨着坐。雪球站在桌子上,观察一阵,见他没有因为心软不管不顾放人后,才安心下来。前腿放下,后腿撑着,雪球半边身子趴在姜去寒胳膊上呜呜叫。
他的那些兄弟们和他们的外家很麻烦的,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突然,雪球的背被摸了一下。
正享受着熟悉的按摩,突然意识到姜去寒的两只手都被压在肚皮下面,那背上是……
雪球回头,皇帝揉一把小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