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棒好棒！”溟滓配合地捧场，“第一次听你这样言辞犀利地讲话！你平时太温柔啦，我都要担心你不会训斥别人了！”

“怎么会！”衍无洋洋自得，“我说话可以比明空还凶！”

——但恐怕也只有他自己觉得他凶而已。

“我不是为了‘独当一面’才想转修剑法的。”赵卿竹突然说道。

“虽然我之前一直觉得，”赵卿竹说道。“就像师兄所感觉到的，我的道的核心，大概就是，我希望能做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这话赵卿竹说得很谨慎。

毕竟他只是个筑基期的弟子。

其他有固定的“道”的门派，他们的“道”都是万千年来无数人总结提炼过，这才能够被描述、被传承的。

而长生门……你要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去清晰简练地、用几个词或者一小段话描述出自己的本心所在、或者对天地之道的理解看法吗？

怎么可能！

模模糊糊有个概念，大致摸到一点边边，就足够他们引起大道共鸣而筑基了。

因此长生门的年轻弟子很少能讲得出自己的道，长生门的长老们也不会要求年轻弟子们讲出自己的道。

……顶多是通过日常的聊天、观察，进行总结和评判，确定弟子们没有走什么离谱的歪道——比如外道那些门派的死亡啊繁衍啊之类的东西。

这也是修“锤子道”的衍无能在这里生存的原因。

赵卿竹顿了顿，补充，“我不想被任何人评价，我不希望依附于任何人……哪怕是师门长辈。我希望我能在某一方面超出常人，在这里没有人有资格随意对我评价。

“所以我有不爱寻求教导的毛病。所以我选择主修丹法。我在这方面天赋最高。修这个，最有可能达成我的目标。

“我知道这有我童年经历的影响。但是经历从来都是塑造一个人的关键，我不觉得当我考虑我的‘道’的时候，应该排除掉这影响。

“但我结丹的时候，我却发现……大道没有承认我。我对自己的道的领悟，还不够！”

衍无愕然。

他还以为是因为他有些自卑的心理，对自己的能力不够自信坚定、对自己的道还有所犹疑，所以才结丹失败。

怎么是领悟？

这好像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赵卿竹看向衍无，笑，“还要多谢师兄送来的，我父亲的勉励。”

衍无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赵卿竹继续道，“不过对我来说更重要的，可能是里面附了一封我妹妹青云的信。

“她说我的小妹妹青岚，也很聪明。父亲因此对她要求颇高，每日功课堆积如山，若不能完成，便要严加责罚。

() “六岁的小姑娘，天天哭地梨花带雨，她看得很心疼，帮过妹妹两次，却给妹妹换来了更多的功课——父亲那个人一向是，你做得越好，他对你要求也会越高的。

“她告诉我说，她突然意识到，当年我还在宫中时，总是拼命地要把功课做好，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不比她差……把自己逼得那么狠，好像是想帮她减轻些负担。”

“我分不太清。”赵卿竹笑了一下，“我的童年太仓皇，以至于没有时间记录自己的心绪。但我觉得我没有她想的那般好，我只是怕失去父亲的宠爱而已。

“但是济仪秘境里……”他微顿，“钟乐比我优秀太多。但我发现，我不嫉妒她，我也不因此自卑。我只是自责，我懂的东西还是不够多。

“我想到青云的话。我想，或许我可以把自己想得好一点呢？或者我可以在未来做得更好一点呢？”

赵卿竹语气逐渐变得认真坚定起来，“这是我想转修剑法的原因。就像师兄你说的，我有些自卑。但我不想困在过去的自卑里。

“独当一面更像是一种……一种执念。而我觉得我可以有一个更善良更温柔的‘道’，我可以把保护妹妹、保护师弟师妹作为自己的道的一部分。”

“可你转修剑法，也不一定就能保护他们。丹法也不一定就不能保护他们。”衍无还在挣扎，“说不定还会遇到那种，你妹妹、或者身边的师弟师妹生了急病，需要你的丹药才能救命呢！”

赵卿竹点头。

“是的，师兄你说得对。”他快乐道，“刚刚你说我的天赋在于兼修、我的问题在于心存自卑不爱找人指导，我觉得确实如此！

“我对自己的评价太负面了。事实上，能够兼修并不是我的缺点本身……这其实是我的能力。如果我能积极地寻求指导，更有效率的学习，我或许可以不需要放弃丹法，也可以有时间学习剑法！

“我或许没有办法在某一个方面特别强。但我可以做那个最全才的人啊！”

——赵卿竹快乐地走掉了。

是夜。

衍无痛定思痛。

“我觉得我的问题是，”他对溟滓说道，“我最近对师弟师妹的关心太少了！以至于我都没有及时注意到赵卿竹的‘道’的变化！

“其他的师弟师妹也可能会有类似的情况……我得想个办法，更了解他们的当下的‘道’才行！”

溟滓：“我觉得问题完全在于你这个办法效率太低了！你根本不擅长引诱别人堕魔！”

溟滓：“你还不如直接用魔气污染……别管它好不好吃，至少先吃饱再说啊！”

衍无沉默：“好像也有道理……”

衍无：“那明天我就动手？”

然而。

次日。

衍无还没来得及出门，便见封临墨领头，带着一群筑基期的外门弟子找上了他。

小弟子们叽叽喳喳地，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围着衍无表达了半天的关心，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拐弯抹角地说起他们的目的。

——中心思想就只有一个。

“马上内门考核了！师兄你会来看吗？”

衍无：“！”

衍无：“这不正是我所需要的，了解师弟师妹们的机会吗！”

衍无：“这种天赐良机我必须得把握住啊！”

衍无：“再等几天！等内门大比之后，我一定可以成功的！”

溟滓沉默。

溟滓迟疑：“怎么感觉这句话好像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