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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叶玉珠

天儿渐渐热起来,日头对着晒,人也开始发汗。阿九扶着陆氏的手,陪着她在庭院中散步。

陆氏身体虚弱,声音也无所,没走两步,已经一头的汗。陆氏挥挥手,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喘着气儿和阿九说话:“阿九啊,你们成婚也有几个月了,你这肚子有动静没有?”

这话题说起来有些羞涩,阿九羞羞地应了声,“哪有这么快?这事儿也得看缘分不是?”

陆氏笑起来,笑容有些苍白:“我只是怕,我看不见我的孙儿咯。”

阿九脸色一变,变得严肃起来:“您说得哪里话,怎么会?您现在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日后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陆氏摇头,抓着阿九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阿九,你们都别哄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我死了倒是不要紧,我就是放不下国公爷,也放不下阿采,放不下你。”

她说着,叹了一口长气:“你们啊,我谁都放不下,可是又不得不放下。有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我也没做什么坏事,甚至还算良善,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呢?”

阿九瞧着她的神色,有些哽咽:“您别这么说。”

陆氏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些了。但是你们也得抓紧才好。”

阿九没答,又扶着陆氏回房。

近来江采在外头得了势,听说他很得三皇子器重。众人都在猜,他是凭什么本事做到的?

毕竟江采身份尴尬,当时可是差一点就成了叶家的乘龙快婿。而三皇子,显然是看不惯叶家的。

可江采就是做到了。

三皇子的车马从街市上行过,悠悠地停在江家的门前。江采与三皇子告别:“臣拜别殿下。”

三皇子点点头,“去吧。”

看着江采背影进门,三皇子赵平皋才放下帘子,无声地笑了笑。

属下劝道:“殿下,此人身份尴尬,您为何……”

三皇子摇摇头:“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他为我所用,哪怕他并非真心,可他有价值,那便够了。二哥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

属下摇头:“没有什么大动静,二皇子的人已经出了京城,我们的人一路跟着,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动。”

三皇子冷哼了声,只说:“不可轻视。”

他这二哥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说如今不在京城,在千里之外,可也不容小觑。如今父皇身体一起不如一日,任何小事都不能忽视。

属下点头:“明白。”

富丽堂皇的车马很快隐没于夜色之中。

*

江采进门的时候,阿九正在屋子里绣着东西,她手里拿着一件寝衣,是给江采新做的。

屋子里的灯亮着,映出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江采忽然心里一暖,悄声靠近,一把从身后揽住阿九的脖子。

这动作无比亲密,阿九一愣,才反应过来:“你回来了,我让小厨房给你温了汤,可要喝一碗。”

江采的下巴搁在她头顶,应了声:“嗯。”

阿九虽说着要起身,可没动,享受着这难得的亲昵。她的心跳得很快,直到江采松开手。

江采笑道:“去吧。”

阿九放下东西,起身出了门。江采

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愧疚消散了些。他如今所做,皆是为叶玉珠。他越是取得了成功,越觉得对不起阿九。

阿九从小厨房端了鸡汤过来,脸上含笑:“快喝吧。”

江采拿过勺子,尝了一口:“嗯,很是不错。这可是阿九亲手做的?”

阿九点头:“是,我今天亲自熬的鸡汤,给母亲和父亲送了些去。”

江采点点头:“嗯,好阿九。”

阿九目光与他对视,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温存。阿九大惊,却又随后泛出一些甜蜜。

她低下头,“你先喝着,我继续去做衣裳了。”

江采嗯了声,一边喝汤,一边旁观她做衣裳。

待喝过汤,江采去洗漱。

福珠进来,和阿九说话:“夫人,听说今天是三皇子殿下送少爷回来的。”

阿九嗯了声,反应平淡。福珠不满:“夫人你就不好奇,少爷这是要做什么吗?”

阿九摇头:“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我没必要好奇。何况这种事,到时候总会知道的。”

福珠哑口无言,只觉得阿九太信任江采了。

不过阿九说得对,江采做的事,的确很快就知道了。

江采得了三皇子的推举,竟有机会直接去了御驾之前。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可规矩是天家定下的,也没人敢说天家的不是。

听闻江采得了皇帝的赏识,皇帝破格提拔他入了仕。这之间,不过花了半年而已。

这消息传到阿九耳里,已经传遍了京城。江采回来的时候,陆氏也知晓了消息。

陆氏脸色苍白,全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不错。”

江采来见陆氏的时候,还穿着一身官服。陆氏点点头,再说不出什么。她清醒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仿佛已经油尽灯枯。

江逊为了陪伴陆氏,前些日子已经向皇帝请辞。这等人之常情,皇帝自然也没挽留。江逊这些日子,一直陪着陆氏。

见了江采,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你长大了。”

江采看着陆氏那模样,不由得心中苦楚。可这苦楚不能在陆氏面前显露出来,只好等回了房,和阿九显露。

阿九是一个合格的被倾诉者,她安静地听着江采的话,安慰他,给予他心灵上的慰藉。江采说罢,忽然又笑起来,与她缱绻缠绵。

近来阿九时常有一种错觉,她好像离江采更近一步。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惶恐,同时又窃喜。偶尔想,若是日子这样长久地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但日子总是曲折而又琐碎的,这种美好的愿望,总是难以实现。

江采的官职不算太高,也不算太重要。但看得出来,江采很重视这官职。听闻他做得也极好,阿九是很替他高兴的。

但高兴的情绪终究比不上担忧,因为陆氏的病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陆氏每日都在床榻上躺着,清醒的时候很少。大夫说,只怕就在这几天了,叫他们准备好后事。

到这时候,阿九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恐慌吞噬。可她无法说出来,也没人能给她依靠。江采也是一脸愁容,阿九反而还要安慰他。

阿九看

着陆氏那憔悴的样子,恍然记起她生母过世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八岁,其实情绪并不那么强烈,对很多事情的认知,还没有那么深刻。也不是很能体会,所谓死亡,到底代表着什么。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已经明白死亡代表的含义。陆氏这个人即将长久地从世上消失,她对阿九的爱,她的所有的不甘都会消失。

阿九很害怕,她夜里做梦,梦见陆氏去了。她被一种揪心的痛楚所抓住,从睡梦中醒过来。

阿九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江采。可江采睡着了,面容里也带些憔悴。

阿九睁着眼,看着面前的纱帐,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空虚。

毫无疑问,她爱江采。可是……这种爱,甚至得不到寄托,只能轻飘飘地在她自己心里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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