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还没过,阿姐便从乡下回来了。
苏彩秀原本打算在娄山村再多待上几天,得知苏楚箐和陈茹娇有开分店的打算,便马不停蹄买了最近的车票,坐了整晚的长途大巴车,第一天清晨就兴致勃勃地出现在育才饭店的门口。
骡骑巷路上的铺子最终以不到育才路一半的租金给谈了下来。因为知道这块地皮未来的商业价值,苏楚箐一口气就与出租人定下了十年的长期合同,同时要求后续每次涨价不能超过原本的百分之三百。
骡骑巷路的地段本就有些靠近城北郊区,过去在这块开张营业的店面,无不例外,要不是半死不活靠这点微薄的营销额吊着,要不就干脆直接破产关店。因此,骡骑巷路上的店面就算降价也极其难以租出去,就更不用说让人省心省力的长租。
可以说出租人在84年与苏楚箐一行人签订合同时有多高兴,等日后想加租但却加不了时就有多后悔。
原本按照陈茹娇的计划,不过是想将育才路上的店面完全移植到骡骑巷路。
但经过苏楚箐的实地考察,却有了全新的想法。
“这里原本是小型的百货超市,四周都有玻璃柜台,要是以我们之前的自助餐形式,需要把柜子全部敲碎了重装。”
陈茹娇深表同意地点头。
“确实。不仅工作量大,而且前期需要投入的开销也不少。”
虽然都是柜子,但玻璃展示柜不同于彩秀姐专门定制的凹槽铁柜,根本不保温,大火炒制的热菜可能刚端出来没一会儿,还没等到开门营业的时候就早已变凉。
就在陈茹娇和苏彩秀皱着眉,思考该如何解决的时候,苏楚箐就已经先一步想到了解决办法。
“那就干脆在自取食材上下功夫。”
别人开业或许想的是一步到位,但苏楚箐却不一样,因为首先知道骡骑巷路会即将迎来大改造,提前投入太多资金在装修翻新上反倒是浪费。与其说打算做长久生意,倒不如说这是苏楚箐的全新尝试。
“做饭用的食材不都是从市场买回来的嘛?田里长好的东西,咱又不是李强国教授,还能下个啥功夫?”
苏彩秀和陈茹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双方眼里的不解。
苏楚箐想的只是因该如何将食材端出去,没想到阿姐却直奔种植育种那方面去了。
“没阿姐想的那么困难,”苏楚箐走进玻璃柜台瞧了瞧,发现柜台并不是与地面完全定死了的,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对茹娇挑选的店面愈发满意,“既然端出来的食物难以保温,那就干脆让食客自己取了菜,去各自的桌面上亲手加热。”
育才自助餐虽然没有服务员帮忙端茶递水,但好歹后厨的灶台从早到晚都是快马加鞭,食客无论什么时候进店都能吃上一口软乎乎的饭菜。
但现在……
听三妹的意思,竟是让后厨开火都省去了?
可那还叫饭店嘛!
苏彩秀越来越
有些摸不到头脑,“啊?”
“阿姐不用这样惊讶,你想想咱们之前吃火锅和铜锅涮肉的时候,端上桌的菜哪次不是生的?但在火锅里涮熟了后,每盘菜不都是抢着吃,而且那牛肉片、羊肉片咱俩个人次次都要吃上好几片呢。”
“既然在家里吃阿姐都竖起大拇指,怎么做成生意反倒不行了?”
苏彩秀哪里是觉得不行,她是担心别人都没做过的事,她也当不了第一个吃螃蟹人。
但转念又一想,三妹当时要办的自助餐,不一样没人敢做嘛。
她们之前没钱,反倒各种事都敢试一试。怎么现在手头有些钱了,却开始畏手畏脚。
想明白的苏彩秀也不再纠结,“那等我明天,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匠,给咱做几套专门用来吃火锅的座椅。”
“还有冰柜。”陈茹娇提醒道,“现在虽然是冬天,但闭起门来煮火锅屋里肯定还是会热,楚箐之前做的紫苏桃子饮不错,吃腻了火锅还能用冰冰凉的甜水涮个嘴。”
“这好!”苏彩秀欣然记下。
苏彩秀没有继续住在三妹屋里,一来她的蔬菜买办生意还在做,穆在田偶尔过来下货算钱总是会打扰到家里人休息。一来三妹夫现在回来了,她睡在客卧也不方便。
正好陈茹娇带着凌川凌霄搬进来新家,她就干脆捡了个现成,连铺盖都没带,直接住进育才饭店的一楼。
一回生一回熟,已经成功开起一家店面,苏彩秀对于装修、采办自然是更有经验,依靠先前积累下来的人脉和商贩信息,本以为至少要半个月才能竣工的店面,不到十天就已经焕然如新。刷上亮油的木质座椅和因为年久失修而有些脱落露出内里砖红色石砖的墙面,竟然在视觉上别有一番冲击力。
联系穿越者留下的记忆,苏楚箐想她们这也算是抢先时代一步,解锁了未来火遍全国的怀旧风。
“有什么好送的,赶紧回去,楼道灯坏了,你抱着凌川上楼的时候小心点。”
摇下车窗,苏楚箐捂嘴打了个哈欠,新店临近开业,无论是火锅底料的熬制、蔬菜瓜果的摆放顺序,都需要苏楚箐亲力亲为。本以为育才饭店的成功经验在前,肯定不会有之前那般疲惫,忙起来才觉得真的是想多了。
“我慢点开,你在车上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顾屿衡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但一颗心都落在窝在副座的苏楚箐身上,“要是觉得冷,就把后座的被子拿到前面来。”
“知道啦。”苏楚箐拖长了音调。
但睡倒是睡不着,翻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苏楚箐脑袋抵在手背上,“你觉得今天看的那几位师傅怎么样?”
苏楚箐话语中的指向性太过模糊,顾屿衡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
“就是之前在清真国营饭店任职的红白案师傅。”
就在苏楚箐和顾屿衡带着俩孩子回娄山探亲的那段时间,工商局对于城南清真国营饭店的调查和判决终于公布。
经核查周家父子不仅存在扰乱市场秩序、恶意哄抬物价等行为,而且涉及不法黑色交易买卖。
听吃了整个年假大瓜的刘婶说,清真国营饭店光是偷税漏税都欠了国家好几万元,需要补交和罚款涉及到的金额更是巨大。
“明明清真饭店饭菜卖的也不便宜,怎么还搞出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苏楚箐发出和刘婶一样的感慨。
陈年旧账的问题,周和平自然不能再以一问三不知给搪塞过去,他都自身难保,更是分不出精力去管被关押在看守所里的周勇。
原本红极一时的清真国营饭店,最终还是以周和平跑路惨淡收场。周勇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畏罪潜逃,但远走高飞的周和平早已纳入公安机关的红色追捕名单,想来等周和平被抓到,他的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口味、刀功和摆盘在我看来都还不错,”顾屿衡毕竟不是专业厨师,他的意见也只能客观地从一位食客视角出发,“关键要看你的想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苏楚箐当然明白。
清真国营饭店虽然过去与育才饭店时有过节,但原因也多出在周家父子身上。况且自助涮肉店正处在缺人招工的阶段。
早已做好决定的苏楚箐困眼惺忪,“等明天我再去劝劝阿姐。”
胡同巷离燕京大学家属区稍稍有些距离,骑自行车大概要四十多分钟,有小轿车那就方便了许多。
燕京大学要一直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才会开学,因此鲜有空闲的顾屿衡到处陪着她,几乎成了苏楚箐的专属司机兼秘书。
夜晚大院里的路灯都亮了,立春过后,经历隆冬春雪摧残的绿化带,孤零零的枝头也终于长出脆嫩的绿芽。
路上很安静,只能偶尔听见几声从别家院子里传出的狗吠声。
转过弯离门口还有段距离,便看见屋前停着辆车,苏楚箐眯着眼瞅了会,有些奇怪,“黄老板?”
屋门口停着的正是黄松杰的车,赶在元宵节之前,峰山一十四香调味料彻底推出了全新包装,印有苏楚请照片的明黄色包装袋不仅出现在各大供销社门市部,街头的候车亭、广告栏里更是随处可见。
包装的巨大成功,不仅让峰山食品调味料有限公司的营业额暴涨,黄松华身价水涨船高,每当苏楚箐走在大街上,更是经常会被人认出来,甚至还有电影公司派专员过来,询问她有无进军演艺圈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