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的吗?!”
冯琴激动地站起身,双手紧握吴丽丽的手臂,她握的很用力,几乎到了种疯癫的状态,吴丽丽费了好大力气,才强迫自己没有被痛到惊呼出声。
但毕竟冯琴答应她,等这件事做好,就将她从后勤调到这边来,要是有机会,还能让她上台露个脸。
因此就算心里害怕地发虚,吴丽丽也勉强露出些许笑意来,“当然,育才路上都闹开了锅,报社记者全都过去了。”
“呵呵,”冯琴一开始只是轻声低笑,到后来笑声越来越大,吴丽丽被她这副模样恐惧到双脚发软。冯琴拍拍她的肩,好似是对她成功执行任务的赞许,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吴丽丽发毛,“吃了吗?”
吴丽丽抖抖索索地摇头,“没。”
“那正好,”冯琴本就爱涂正红色的口脂,现在咧嘴笑着,活像话本里吃人的妖怪般,“我也没吃,我请你去育才饭店下馆子,毕竟他们最近不是挺火嘛。”
“好……”
吴丽丽打了个冷颤,眼看冯琴已经走出去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化妆桌上的铁盒。冯琴的东西向来不允许别人多碰,但明晃晃摆在这里肯定不行,一咬牙,吴丽丽将东西整个塞进裤兜口袋里,想着大不了看完热闹再给她送回来。
“人呢?”已经走到屋外的冯琴不耐。
吴丽丽来不及多想,“来了,来了。”
……
等苏楚箐和宋家萤赶到育才饭店的时候,饭店门口已经被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住了。
之前为了给全国烹饪大赛图个好彩头的红灯笼和丝带都还没被取下来,饭店外面的窗户上,已经被人砸满了臭鸡蛋和烂菜叶。
“我的孙媳妇啊,吃了你们家的东西,回去上吐下泻,瞧这脸上都没了半分血色……可怜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啊,孩子他爹走的早,家里就我与这孙媳妇相依为命,要是出个三长两短,我们家可怎么办!我个老婆子,八百张嘴都说不清!孙媳妇哟……俺苦命的孙媳妇哟!”
年过七旬的老太伏在育才饭店门口正中央,在她面前,盖着被子的担架直挺挺地摆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担架上躺着个女人,被子下的肚子鼓胀得吓人,看日子怕是马上就要足月。
七旬老太低头呜呜嚎哭几声后,重重拍打着胸口,尖细的嗓音又开始怒骂起来了。
“卖吃食的没良心,青天白日就干做这些白刀进红刀出的害人勾当!也不怕老天爷劈个响雷在你们脑袋上戳个大窟窿!滚刀山,下油锅,炸了你们这群没人性的混蛋!”
从大都市过来的曾家礼虽然年少起就与人打交道,
但遇到这种撒赖放泼的还是没辙。更何况有这么多人看着,正是因为心里清楚,曾家礼才更加着急,今天要是处理不好,不能给出个让围观同志们信服的理由,这育才饭店的招牌,怕是要直接砸在他手里。
“有什么话咱好好说,您先站起来……”
曾家礼的话还没说完,七旬老太直接用更高亢地哭喊声,将他的声音给盖下去了。
“俺倒是能起来,我孙儿媳妇能吗?!你是这家店的经理,今天必须要给俺个说法,不然俺就一脑袋砸在你们店门口的石墩子上,用俺这条贱命换个公道……来财花娘诶,是俺老太婆没用,没照顾好你们的儿子,现在就连你们的儿媳孙子都保不住啊……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就都来看看,这世道欺负咱家没个男人……欺负俺与孙媳二人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啊……”
“哎呦,可怜见,”有人认出了嚎啕大哭的七旬老太,“这武四奶奶家里的男人走的早,儿子儿媳也在闹饥荒的时候丢了命,好不容易拉扯孙子长大,娶了媳妇,走夜路的时候喝了酒,脑袋一歪,栽进湖里也死了!现在好不容易留下个独苗苗,竟出了这种事……这育才饭店,杀人绝后,害人不浅啊。”
武四奶奶家的男人在家中排老四,年轻的时候就用武四媳妇称呼,现在年纪大了,大家伙都叫她武四奶奶,本名叫啥却是都不知道。只晓得她娘家有人住在燕京大学家属区的筒子楼里,不然她也不会在孙子死后,拖着身怀六甲的孙媳妇,长途跋涉,来A城投奔亲戚。
但现在关心来者的身份都不是最重要的,毕竟人命关天的事,要真出了好歹,那可是一尸两命!
“之前我买育才饭店卤味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见他们换了卤料,也就没说什么,没想到真还就将人吃出问题来了。”
“何止之前的卤味,我看昨天买的菜就有问题!”
眼看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武四奶奶眼珠子溜溜直转,想到丽丫头叮嘱的话,趴在孙媳妇身上哭得愈发带劲。
“给孕妇吃的东西,俺个老婆子,就算没文化,道理还是懂的,”说着,她就从棉布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打开,里面装着的正是育才饭店的卤鸭翅根,“昨天晚上现买回去的东西,俺孙媳妇吃了就开始又吐又拉,后面实在吐不出来,呕上来的都是胃里的酸水……这要不是育才饭店卤菜的问题,谁信?”
“孙媳哟,俺就说让你少吃点外面的东西,你不听,天天就非要吵着闹着吃育才饭店的卤菜,你看,这家店不做人,把你害得好惨啊……”
卤鸭翅从袋子里滑落砸在地上,沾了灰,咕噜往前滚了几圈,围观的群众却像是躲着脏东西,就算是鞋面,也生怕接触到卤味。
“对,肯定是育才饭店的东西有问题!”
“报警!让警察同志将育才饭店都抓紧去!”
三人成市虎,说的人多了,假的也要被说成真的。
昨天饭店聚餐,席上就有卖剩下的卤菜,好坏与否,不用别人来说,苏楚箐心中自有评判。
眼看曾家礼面上的表情愈发僵硬,几乎难以应对眼前的场景,后赶来的苏楚箐已经从人群中挤进去,站在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群众面前,朝曾经理问道,“今天的卤菜开张了吗?”
曾家礼刚在办公室里对好账面,就听见门口传来的喧哗吵闹声,急匆匆地从二楼赶下来,哪里知道卤菜的情况?
更何况现在刚到饭点,育才饭店也才刚开张不久,遇上这种事,简直让曾家礼像是生咽了苍蝇,哽在喉咙里,有苦说不出。本想着昨日小苏得奖,能给店里多带来些生意,哪能想到第二天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负责卤菜的陈茹娇立马接上话,“没有,一份都还没卖出去。今天食材准备的多,我就多煮了些,刚让娟姐把板子挂上去,就……”
要说之前卤汤出现问题,陈茹娇还六神无主惊恐失措,但这一次,正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她手把手负责、制作,自己的汤到底如何,陈茹娇心里还是有数的。但比起别人误会,陈茹娇更不希望好不容易与苏楚箐建立起的友情,因这件事产生隔阂。
“汤肯定没问题,楚箐,”陈茹娇低声说,“我拿我的命发誓。”
“我知道,”苏楚箐同样轻声安抚,随即转过身,面对大家提高了音量,“既然大家都说咱们育才饭店的卤菜有问题,那我们自然不会藏着掖着。茹娇,你去后厨找俩师傅,将老卤直接搬出来,还有今早过滤出来的肉松油渣,都一并带出来。”
然后苏楚箐蹲下身,面对干嚎了半天嗓音丝毫不见沙哑的武四奶奶,好生相劝道:“这位大娘,吃坏肚子的事,大家都不想看见。但冬天地上凉,这位女同志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如起来去里面坐着,我让人将桌子拼在一起做床,铺俩褂子,既热乎也免得伤了身子。”
虽然育才饭店卖坏菜确实可恨,但这苏师傅说的也并无道理。现在大家都穿着厚袄子出门,女人怀孕时宫寒,那可是折磨人一辈子的事。
起初武四奶奶拒不配合,但不抵围观婶子纷纷相劝。而被她带来讨公道的女人,偏头躺在担架上,只是默默地落着眼泪。
安置好孕妇,徐富谋和李跃华光着膀子,俩人就将近百斤的卤水汤端出来了。
现在本就是饭点,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再加上闻风而动的报社记者,育才饭店连带着门口的育才路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脑袋和脑袋挤在一起,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硬是想要从那口深褐色的老卤中,看出些育才饭店违法乱纪的证据出来。
“咋嫩个会这香,肯定有问题!”
“依我看这颜色也不对劲。”
“……”
黄松华今天也是前来育才饭店吃饭的众多食客中的一位。
育才饭店的卤菜他几乎天天吃,最近更是到了一天恨不得吃三顿的程度。听说育才饭店摊上了大事,他急匆匆地赶来,便瞧见那位卖卤菜的女同志,站在门口被人指着鼻子谩骂,黄松华刚想站出来为育才饭店的卤菜担保,便看见女同志身边站着的苏楚箐师傅舀起一勺卤汤,放在鼻尖手掌扇风嗅了嗅。
她的表情,从最初的眉头微蹙,到随即了了,黄松华便知道,没有自己出面的必要了。
果不其然,苏楚箐拿着汤勺,又在铁桶中搅拌几下。
曾家礼知道接下来的事,证明不好就是自掘坟墓,但大难临头,也只能相信小苏的专业水平。
“这卤汤的卤味包,今天是谁负责的?”
在众人都不知道育才饭店的苏师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际,苏楚箐‘啪’地扔下铁勺,气冲冲地朝着陈茹娇和搬来卤汤的俩位师傅质问道。
“咋啦?还真的有问题?”
群众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就连记者同志都向前走了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