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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信

因为聚餐的事,宋恂初着急要走,顾尚忠空有吃饭的心也只好作罢。

在院子门口走了几圈,确认没看见什么明显的标记,锁门的链子也足够坚硬后,这对即将双双退休的老年夫妻,各自去找朋友吃饭了。

苏彩秀站在门口,等到俩老走远,还专门夸了句,“你公公婆婆的心态还挺年轻。”

农村蹉跎媳妇的恶婆婆不少,齐家那老婆子就不是啥好人。凌霄凌川亲妈,也就是齐焕华的第一任老婆,当年他还在A市读书的时候,被齐老太接回了乡下。说是照顾人养胎,实际上就是怕那女人在城里花她儿子的钱。

齐家虽然搬出了娄山村,苏彩秀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远远见到过那婆媳一面。女人瘦的活像个骷髅,面黄如蜡,只有个像是快要爆炸的肚子在面前挺着,六月份正是一年到头最热的时候,却还要陪着齐老太出门买东西。齐老太为了还价,站在小摊前舌枪唇剑,挺着大肚的女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惨白着脸站着,汗哗哗地从额头一直留进高领口的夹袄。

好在三妹找的这户人家看着就通情达理,是家不难相处的。

重新给门上好锁,从厨房里冒出来的香味几乎要填满整个院子。

现在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居民区里早就热闹起来了,前边在炒锅颠勺,前边的婶子扯着嗓子叫孩子回家吃饭,苏彩秀深吸一口气,在各式各样的饭菜香中,精准捕捉到一道压倒性的家常菜香。

刚才只顾着和亲家聊天,竟没注意三妹放在炉子上的蒸菜。

“妹啊,咱什么时候开餐?”

虽然刚刚才吃了冬华园的糕点,但只是光闻着这味,苏彩秀就已经饿到不行。

苏楚箐握着顾屿衡寄回来的信件,已经将外面的信封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其实没什么值得翻来覆去看的内容,详细到门牌号的家庭住址、邮政编码、收信人,唯一缺少的却是寄信人的全部信息。

出于保密工作的需要,研究人员的信件都是由专门的单位负责收取和邮送。

也就是说,苏楚箐只能收到他寄来的信,却不能写点什么给他送过去。

虽然遗憾,但也能够理解。短暂失落后,苏楚箐收好信件,心里大致计算排骨上锅蒸的时间,不用掀盖看就关上炉火,“还有碗青菜,炒完就能吃饭。”

知道爸爸寄信回来格外开心,但看见那厚厚一沓信件瞬间失去兴趣的知微,听完妈妈的话直接在沙发上蹦跶起来。

果然吃饭才是最高兴的事情。

……

回去的路上宋恂初还在惊讶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来,“你之前说集贸市场要整改,商贩都要执证上岗,那楚箐阿姐都不是咱A市的人,她能拿到证书嘛?”

顾尚忠心里还惦记着事情。

刚才那气味闻着是粉蒸菜没错,但具体是粉蒸肉还是粉蒸排骨,顾尚忠却有些把握不准。但无论是哪一种肉的品

类,如果在裹满米粉的猪肉下,再码上厚厚一层根茎菜,土豆、芋头、红薯,任何一种都行。

猪肉的汁水和油脂在加热焖蒸的过程中,滴落融入到原本无味的素菜当中,富含淀粉的根茎菜,吸满了猪油的香味,变得绵软入味。

夹上一筷子,闪烁着油光的根茎块,像是块能够无限吸收调味的海绵,米香和肉香完全包裹其中。顾尚忠无肉不欢,但唯独这道菜在他眼里,配菜比肉食不知好吃了多少倍。

决定了,今晚说什么,也要点道粉蒸菜。

宋恂初又问了遍,眼看自家媳妇又要生气,顾尚忠砸吧嘴,总算是从那道香味中走出来了。

“营业证和户籍地又没有关系。她想要在A市办,直接去工商局申请就行。不过就是办理占道许可证麻烦了些,但这些都是必要的正规程序,她要这都不搞不下去,生意也就更不说了。”

顾尚忠尽量客观,但这番话落在宋恂初耳朵里,就又变成他不上心的证明。

已经遭受整晚批评的顾尚忠,看宋恂初眉毛一抬,就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批评的事,根本没给她发怒的机会,顾尚忠悠悠迈着步子,缓缓说道,“刚才那小姑娘你都认出来了,难道我不知道?”

“最近城南卖菜卖得最好的商贩就是她。市政那几个片区管理员,会上以她为范本,说了好几次,都是些表扬的话。哪里还用得到我去在中间帮忙?先不论这件事本来就是错误的,如果原本不需要我插手的事,我去做了,那这孩子自己的努力不就难以被人看见了嘛?咱反倒是好心帮了倒忙。”

顾尚忠也感叹,“你就放宽心吧,咱们家的儿□□秀,别人家的孩子也同样不差。无论是咱儿媳妇还是苏家阿姐,都被咱亲家教育的很好。”

说到这,顾尚忠顿了顿,“先前屿衡结婚的时候,很多细节咱都没注意到,说出去,让别人觉得咱家礼数不行。我听老周的意思,他们这次外派估计到年前就能完成的差不多,屿衡大概就是过年那几天回来。”

“要是亲家那边方便,依我看等屿衡回来,我们干脆将亲家都接来城里聚聚。”

宋恂初觉得自家老顾终于说了句人话。

的确都过了这么久,俩家人都没见过面,这说出去确实不好听,毕竟是把姑娘嫁到他们家,万一亲家心里有了疙瘩……但也确实是他们家做的不够好,亲家公亲家母有怨言也正常,就是后面肯定不能再依着屿衡的性子。

这么好的儿媳妇,可不能受了老顾家的委屈,宋恂初久违地产生了危机感。

平白又挨了自家媳妇一记白眼的顾尚忠:?

毕竟是处理了多年医患关系的医生,宋恂初思考的就要比顾尚忠全面的多。

“过年的时候肯定要下雪,乡下的路不好走,亲家进城一趟也麻烦。我看倒不如咱提着东西,亲自走这一趟。”

“不过离过年还有段时间,现在说都为之过早。反倒是楚箐和屿衡的婚礼,我觉得拖不得了。”

其实宋恂初也有自

己的私心。因为老顾工作的原因(),卟瑞祙???`?葶???鹒葶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人不舒服事情又多,可让她受了老大的罪。现在她当了婆婆,是真的将楚箐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结婚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宋恂初希望苏楚箐在婚礼上只用当她快快乐乐的新娘子。

跟儿媳妇比起来,八字都还没一撇的孙辈,在宋恂初眼里,反倒都可以往后稍稍了。

……

房间随着关掉吊灯,光线瞬间暗下去,只剩下床头的台灯幽幽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

知晏知微已经睡着了,淡淡的呼吸声,与窗外呼啸的风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楚箐拉上窗帘,再给俩孩子掖好被角。知微怀里还抱着阿姐从乡下带来的百家被,因为太喜欢,莲藕白玉般的手臂从睡衣里钻出来,八爪鱼似的牢牢将被子抱紧。盖是盖不好了,为了不吵醒她,苏楚箐只能又额外从柜子里找出床稍薄的被子给她盖上。

刚从孩子的房间出来,苏楚箐便与小心翼翼掩上房门的苏彩秀打了个照面。

还没等她问。

苏彩秀就尴尬地摸摸鼻尖,几乎用气声小而缓地声音说,“我下去把晚上没吃完的排骨吃了。”

这才刚过饭点没多久,苏彩秀就又饿了。

也不能怪她。

一来是这算数太过消耗脑力,虽然生意还没做到大富大贵的程度,但苏彩秀蹩脚的算数也跟不上每日进货卖货的需要。小学都没毕业的苏二,久违地在学习这一块有了些许的危机感。

而解决危机的办法,自然是找听知微说门门考试满分的知晏取经。

找还够不到自己年龄零头的小萝卜头拜师,苏彩秀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学的比谁都认真。

但学习这件事真不能够一蹴而就,这才刚写了几张知晏出的算数题,苏彩秀就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这二来嘛,自然是三妹的做饭的手艺太好。

来城里住了这几日,吃了她做的菜,舌头也被养刁了,想到晚上没吃完的那碗芋头粉蒸排骨,胃里的食物还未完全消化,苏彩秀精神上就又饿了。

打碎的米粒软糯入味,保留汁水的排骨丝丝有嚼劲,就连之前在苏彩秀眼里作为凑数的芋头,也有着不同寻常的美味。

越想越饿,越饿越写不下去,苏彩秀心一横放下笔,自我催眠,晚上吃宵夜很正常。

但遇见三妹还是有种莫名的被抓包感,“我吃完就上来继续写。”

苏楚箐失笑。

恍惚像是自己带着三个娃。

看来这算数确实是把阿姐折磨得不轻。

“排骨我放在小炉子上还煨着,剩的不多,要是阿姐不够,菜罩里还有晚上剩下的米饭,”虽然是专门给她留的,但苏楚箐还是额外又提醒了句,“也别吃太饱,晚上容易积食,早上起来胃里会不舒服。”

借助上辈子的女官的经验,别人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苏楚箐都能提前备好,这是种日积月累沉淀下来、察言

() 观色的敏锐能力。但也不是人人都值得她这样做,保持距离总比八面玲珑简单,有时候苏楚箐情愿揣着聪明装糊涂,曾经理也是,江师傅也是,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反倒会让自己受累。

但相处了这么多天,要说一开始只是为了扮演原身的角色,苏楚箐现在已经完全将苏彩秀以及素未谋面的苏家人,当做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三妹逐渐释放出的善意,苏彩秀不是感受不到,要说一开始她还能用‘三妹长大了’这种理由搪塞自己,但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偶尔也会有三妹换了个人的错觉。

一个人真的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在苏彩秀脑海中浮现,就像七岁那年,三妹终于退掉高烧后醒来,之前乖巧的妹妹开始变得嚣张跋扈,苏彩秀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但现在,眼前的三妹就像是小时候刚被阿爹从河里捞起来的那个孩子,乖得像是个布娃娃。还不会说话,就会在她因为没得到太姥姥给的糖霜花生,而坐在炕上独自生闷气的时候,将自己手中捂到黏糊糊的花生塞到她嘴里的那个机灵丫头。

多少次,青春期的苏楚箐犯错时,苏彩秀都会怀念起童年时的那段时光,怀念那位自存在记忆里的三妹。

但现在她记忆中的那位妹妹,好像终于回来了。

在阔别十几年后,终于回到了她身边。

“唔,做几道算术题,怎么还把人给弄傻了……”

苏楚箐叮嘱完后就抱着衣服进自己的卧室洗漱休息,走之前给苏彩秀留了盏灯,空旷安静的走廊里,苏彩秀拍拍自己的脑袋,嘟哝道。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话本都不敢这样写。我还卖什么菜,干脆编故事去得了,听说各大报刊现在给的稿费也高。”

但苏彩秀转念又一想,自己好歹还认识一二三四五六,加减就算不会还能掰手指。但方块字她是真认不全,写话本不一样要重头开始学?

空有想法却没有本领的苏彩秀长叹一声,老老实实下楼干饭去了。

……

苏楚箐洗完澡出来,走廊里的灯已经关掉了,家里又恢复夜晚安静的模样。

直到将头发丝用毛巾擦地滴不出水来,苏楚箐才将头发撩到背后,拆开婆婆今天带来的信件。

也许是担心在运输的过程中损坏,寄信的人仔细用大号的牛皮纸信封包裹了好几层。卧室里没有专门拆信件的小刀,苏楚箐便找了片刮眉刀,沿着褶皱的位置,慢慢一层层地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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