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运终于得以放松一天,他早上起来洗漱过后不看书,还有点不习惯,总想找点事来做,去厨房还没到门口就被撵了,他溜溜达达回了内院,看到弟弟的房门开着。
“二弟,你在做什么?”
顾秋实还是在写话本。
杨承运见了,面色一言难尽:“今天过年!”
“过年也要赚银子呀!”顾秋实振振有词,“我来年要参加县试,年中还要成亲,说不定很快就要生子。这些处处都要花银子,多赚点,到时也能从容些。”
杨承运听到这话,心情格外复杂。别看他比弟弟大了三四岁,孩子都两个了,却从来没有为银子发愁。
他这辈子只吃了读书的苦,此外不用再考虑其他的事。也是因为在周家寄人篱下几年,才教会了他一些为人处事。
“二弟,我是大哥,该养家糊口的人是我。但我却将这些压力推到了你头上,你会不会恨我?”
他感觉,二弟即便没有恨,多半也是怨的。
兄弟俩同样天资聪颖,同样都能靠读书翻身。就因为他是老大,就因为他先出生几年,所以他成了被家里倾力培养的那个,弟弟再喜欢读书也只能被放弃,做一个小账房养家糊口。
“不会。”薛斯年真的没有怨恨,他几岁起在外读书,十二岁开始独自去布庄干活,不说见过人生百态,却也看见这世上的许多人过得比他惨。
比起那些家境贫寒的连肚子都填不饱,或是那些被家里人放弃卖出来的孩子,他已经幸运多了。
至少,爹娘送了他读书,让他不用卖苦力,而是坐在书房里算账,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钱还能比力工高不少。并且,他没有读书,家里认为他受了委屈,明天会给他做新衣,经常会给他做些酱菜,每次他回家,家里都会特意添菜。
这些是薛斯年心里真正的想法,顾秋实如实说了出来。
杨承运哑然:“但我们是亲兄弟,而我比你过得好。”
顾秋实乐了:“大哥真的过得好么?承载着全家的期待,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上工有上工的苦,读书也有读书的苦。而且,我压力小啊,不想干可以甩手不干,大哥能么?”
这话确实有道理。
但……还是不一样。
他们是亲兄弟不错,但也是两个独立的人,娶妻生子之后,那就是两家人,读过书的会惠及后人。而账房先生……饿不死自己,勉强养活家人,如无意外,都不会有大富大贵的命。
如果上工真的那么好,二弟也不会回来读书科举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家里不够宽裕,耽搁了二弟好几年了。而这几年,他压根没有能力弥补。
杨承运心里是越想越歉疚:“二弟,以后你遇上难处不要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我。”
顾秋实颔首:“我记住了。那么,你要是闲着无事,能帮我个忙吗?”
杨承运很高兴:“做什么?”
天天都在用脑子,顾秋实想让他放松一下:“帮我磨墨吧。我一天要磨好多次,有点费手。”
杨承运立即上前帮忙。
他一开始还不说话,后来见弟弟能一心二用,便也聊了不少,说的都是这几年书院里发生的趣事。
顾秋实听着,渐渐将话题引到了江六元身上。
“他跟谁都不太熟,出身好嘛,傲气点是正常的 。”杨承运家境一般,后来因为娶了举人的女儿,那等于是天天被夫子开小灶,旁人很羡慕他,背地里没少说酸溜溜的话。说他为了读书科举不择手段,连婚事都能舍。
杨承运承认自己占了岳家的便宜,似乎没什么好解释,但不代表他就爱听,因此,他不爱和学堂里的那些弟子交心,面对江六元这样家世不错的同窗,心里有点儿自卑,能不凑过去就不凑过去。